黑武士 第二十六章 潘神

现实，是荒芜的城市废墟。叶珝回过神来、保持着俯下身用手碰触绘里奈前额的动作，迎上的却是对方愕然圆睁的双眼。

绘里奈先是坐起身来，一脸大梦初醒、还未回归现实的茫然，接着，在理清事情的来龙去脉、明白是叶珝让她逃离了那场噩梦之后，她便别过头去、放低视线，不敢对上叶珝的目光、也不知道一个人低头在想些什么。

“走吧。”

沉吟片刻，叶珝什么也没说、只轻声催促绘里奈赶紧动身：她知道，现在最能有效缓解绘里奈的不安的不是解释、也不是安慰，而是尽快把注意力转移到手头的任务上。

在两人都从幻境中醒来之后，笛声便戛然而止、失去了原先那种令人无法分辨方向的神奇力量，所以很快叶珝便听出声音正是前方不远处被废弃的体育馆中：是时候去见一见这个吹笛人的庐山真面目了。

怕脚步慢了会给敌人偷溜的机会，两个武神匆忙冲上去、直接撞开体育馆厚重的大门，闯进场馆中央广阔的比赛场地。

却没想到，对方压根就没有逃跑的打算。

堆积在场地角落的杂乱家具、和用以防身的球棍钢管表明这里曾是大量普通幸存者的避难所，但现在这些可怜的普通人已经和失踪的黑武士联盟调查团一起、沦为了幻象中的傀儡，即使笛声已经停止也无法醒来。他们七零八落地躺倒在地面上，白色E病毒不断从他们的口鼻中幽幽冒出、如姜饼上的糖霜一般密密麻麻覆盖了他们的体表。

叶珝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这意味着什么。

如果连那些穿着联盟制服的士兵都变成了这副模样……那么，这个梦魔所拥有的、能够用笛声催生幻想使人体滋生白色E病毒的异能，便能同时作用于常人和黑武士。

并且她还不清楚，这种异能的影响程度究竟有多深：只是让人被白色E病毒短时间感染，还是……

“果然……姨妈的异能很不一般呢。”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一个赤着上身、穿着暗红色的兽皮裤、头顶生着一对山羊角的小男孩，正坐在高高的废旧篮球架上、手握雪白的芦笛，一边晃着肉嘟嘟的小腿、一边看着叶珝感慨道。

等等……

他……叫她什么？“姨妈”？她不记得自己有外甥……

不。她有。

叶珝心头一紧、微眯双眼，仔细打量着这个笑眼盈盈的少年梦魔。虽然他的年龄奇怪地偏大了些、只用了一年时间就长到了五六岁，但他的五官样貌确实与她记忆中的、姐姐叶璟的儿子一模一样。

那个她以为当场惨死的早夭婴儿……竟然变成了梦魔？

“你……你是……”她不敢相信。

“不高兴吗？唔，爸爸说叫年轻的女孩子姨妈会显得人家很老气、让人家不开心……可是没有办法嘛，你本来就是我姨妈啊。”小男孩一鼓腮帮子、委屈地自言自语了一会儿，然后向叶珝和绘里奈招呼道，“我叫潘，我在这里等你们很久了。”

绘里奈蹙眉：“你在等我们？”

“嗯，是啊，”潘认真地点点头，“爸爸说必须要姨妈看到这个日本小姐姐的过去，顺便也让我和姨妈见个面、练练手什么的，这样‘悲剧’才能继续演下去……”

叶珝看了一眼绘里奈，绘里奈则低头回避她的目光。

但她们都知道，这个潘口中所称的“爸爸”，指的应该就是狄俄尼索斯。

那么……酒神为什么要制造机会、让叶珝知道绘里奈的过去呢？而且若是他会有这样的企图，那岂不就是代表着他早就了解绘里奈的那些童年阴影？他是怎么打探到这些的？悲剧又是在代指什么？

一系列问题、串联起过去梦魔群体大面积撤退的种种怪相，在叶珝心头组合成一种令她忐忑不安的预感。她抬头，看着这个神情天真烂漫、似乎与普通人类孩童并无差别的她的“外甥”，试探性地问道：“你妈妈……现在在这里吗？”

她怀着这仅有的一丝希望，希望叶璟在这里，希望姐姐能还记得往日情分、给她一点小小的线索。

但潘只是微微一笑、把芦笛送到嘴边。

笛声再次响起，不过这一次，曲调不同于刚才的缥缈轻灵、难以捉摸，而是变得格外有节奏感，听起来轻快悠扬、甚至令人有种要随着音乐起舞的冲动。

于是，躺在地面上一动不动、陷入幻境中的潘的俘虏们，成为了跳舞的傀儡。

“唰！”

就像是牵动着他们四肢的无形提线瞬间动了起来，地面上睡得死死的十几人齐刷刷地直立起来、全身凝聚的白色E病毒拼接融和梦魔类似的光滑体表，变成了被裹得严严实实、仅剩基本人形和一双血红双眼的人偶，死死盯着叶珝和绘里奈，有无意识的呓语声从厚厚的外壳下传出：

“离我孩子远点……你们这些恶魔……”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我真的没有钱……求求你放过我……”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样骗我……”

这些痛苦的呢喃，来自于深陷过往噩梦中的、他们的意识，而潘的笛声则把他们过往一切惨剧的矛头引向两个武神、使她们成为傀儡们潜意识里最害怕也最厌恶的仇敌。

如此，傀儡们便会同仇敌忾，正像被牧羊人指引、前行方向一致的羊群，将叶珝和绘里奈包围在中间。两人走到一起、背靠背，利用最短的时间交换意见：

“怎么办？我们还不知道这些人能不能恢复正常，根本掌握不了下手轻重……”

绘里奈焦急发问。毕竟，傀儡之中最棘手的是她手下机动师的得力干将，失之可惜；而对那些普通平民和士兵下手，若他们实际上是有被救回的机会、却在乱斗中丧生，传出去也是一个很可能被人放大利用的污点。

叶珝深呼吸，看了一眼满脸单纯笑意、仿佛只觉自己是在摆弄玩具的年少潘神，心中清楚正面冲突已无法避免，便回答：

“你尽力干扰潘，我会想办法救他们出来。”

“救……你是说你要救那些傀儡？”

PS:其实……我也觉得姨妈这个词很违和_(:3」∠)_

好吧其实我觉得所有那些莫名其妙很冷僻的亲戚称呼都很违和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