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梦 海獭与熊猫

涂朗精神地跳起，他急急问：“是她吗？快看她回了什么！”

李明归咽着口水，紧张地点亮屏幕，望着左边对话框那一个简单又可爱的字，嘴角不自觉上扬起来。

“她到底回了什么？你别光傻笑！”

李明归整个胸腔里的闷痛感不知何时消散一空，不由自主从丹田处“呵”了一声，

他答：“她说好。”

涂朗无法理解：“怎么可能？”

“这可是三个小时哦？每天哦？她是不是没看清楚你发的意思？是每天不是每周每月每年哦！”

李明归笑着，说：“对，她说好。”

涂朗很谨慎，他不信，他要亲自看看。

“你复读机啊你？清醒一点！你再问问，她说不定没看懂你这个兼职教练的意思吗，让我看看。”

李明归把手机举过头顶，摇摇头，拒绝道：“她已经说好了。”

涂朗无力地跳了几下，没抢到手机，就恼羞成怒了。

“你有毛病！我看你明天怎么办？等着被放鸽子吧你！”

李明归脸上的明朗笑容瞬间消失。

与此同时，“哇~呜~”再次响起。

感受着掌心里的震动，李明归收敛起嘴角，终于笑不出来了。

放完丧气话的涂朗也不跳了，他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安慰：“我刚都跟你说了，不要高兴得太早，正常人哪里会答应你，何况设计师本来就很忙的，三十四楼的国内单比外贸单多，客户要求多得很，哪有时间……”

李明归像是没有听见涂朗的话，他鼓起接受失败的勇气，收回手臂，将手机挪到眼前。

屏幕一亮，左边多了两个对话框。

唐小姐：“我不想在公司那边的健身房锻炼，因为我不喜欢人多的地方，我家这里有一个单独的小房间，明天下午五点，你方便过来吗？”

唐小姐：“【一只小海獭在广阔海上自由自在地遨游】的表情包。”

……

涂朗扪心自问，他从未在一个人脸上见到过如此一言难尽的复杂表情，太复杂了，喜怒哀乐应有尽有，比美术大师的调色盘更加凌乱。

第一次看到兄弟这么痛苦的脸，他心里也很不好受，于是柔声安抚：“算了，以后还有机会，你道个歉，然后缩短一下时间，每周三次的四十分钟怎……我操，你、你竟然伤心到流鼻血啊？”

李明归拿下脖子上挂着的纯棉汗巾，用力擦了把湿润的人中和嘴唇，他此时打算找一个安静的地方好好消化一下，顺便远离这个已婚但毫无参考用处的废物朋友。

“你干嘛瞪我？你这是在迁怒我？你什么意思？你别走……”涂朗难以置信并且伤心万分，他好心抽出时间来安慰他，居然还落得这个下场！

·

屏幕暗。

屏幕亮。

唐梦欢不停戳着手机屏幕，不让它暗下来。

他怎么还不回复她？是不是不敢来？

难道他怕她？难道他觉得她是坏人？

也是，如果他邀请她去他家，她应该也不敢去……

不，她敢去的，这有什么好怕的？

他又不是坏人，她也不是坏人。

那为什么还不回复她？难道五点之后没空？对了，他也要上班，可上班没空玩手机吗？

明天周几？是周四。那他真的没空了……

那怎么办？不能为了她请假吗？她重要还是工作重要？

那她可以为了跟他约会请假吗？

嗯，她可以。

那他凭什么不可以？

他太坏了。

“嘎~咕~”

唐梦欢立刻戳亮屏幕，紧盯着刚弹出来的对话框。

梦中情人：“抱歉，是我考虑不周。”

梦中情人：“可以的，一切时间地点都可以按照您的方便来，我一切都没问题。”

梦中情人：“可以麻烦您发一下地址给我吗？”

梦中情人：“【一只熊猫红着脸躲在岩石后面，露出半只脚和半颗脑袋，还有半只举着竹竿的圆手臂】的表情包。”

“他真是个好人。”唐梦欢笑了起来，费劲地单指戳着屏幕，慢慢将自己的地址输入进去，并发了定位过去。

对方回复消息很快，几乎是收到地址的那一瞬间，就发来了一条新消息。

梦中情人：“请问您那边有什么运动器材？”

唐梦欢仔细回想那个空荡荡的房间，除了一些杂物，什么都没有，她从不运动，就连呼啦圈和跳绳都没有，她甚至没有一双适合运动的鞋。

唐小姐：“好像什么都没有。”

唐小姐：“【小海獭奋力砸贝壳但是砸不开】的表情包。”

李明归举着手机笑出声，修长的手指在蓝牙键盘上飞快敲动——因为刚练完的手还在微微颤抖，手机屏幕打字不够快，另外手指头太粗，容易按错键。

梦中情人：“那没关系，器材这些东西，我这边的健身房都有提供，我可以带过去给您。”

梦中情人：“【胖乎乎的熊猫立正敬礼】的表情包。”

唐小姐：“那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梦中情人：“不会的，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您不用介意。”

“嗯……”唐梦欢撇下嘴角，她主要目的不在运动，而且她不喜欢运动，这具长期趴俯于电脑前埋头苦干不知日月的身体弱得不行，稍微跑一下便气喘吁吁，光是想象一下自己上跑步机的画面，她就累得想躺在地上了。

唐小姐：“那你会带什么来？”

梦中情人：“身体测量仪，这个用来测试您的体质心率，看您大概能接受什么程度的运动量，适合初学者的弹力绳还有瑜伽球，可以测量您的身体柔韧性，第一天都是比较简单的，您放心，我会根据您的身体状况好好训练您的。”

“唉……”唐梦欢笑脸一垮，她可以神采奕奕连续通宵三天画图，但不能脸不红心不跳地爬上三层楼梯。

但没办法，一切都是为了爱情。

她一定可以的，区区运动，小菜一碟。

唐小姐：“那你一定不能为难我哦，我这些年很少运动，其实我蛮弱的，是初学者中的初学者。”

唐小姐：“【小海獭一边抿嘴摇贝壳一边侧耳倾听贝壳动静】的表情包。”

李明归赶紧捂住再次涌出一股热流的鼻腔，他感觉自己会成为这世界上第一个因为被可爱到流鼻血而失血过多的人。

菩萨啊！她真的好可爱啊！啊……不行了，他得做一百个困难版波比跳冷静一下。

唐梦欢看着左边对话框发来的信息，一扫愁容，又“诶嘿”笑出声。

梦中情人：“没问题，虽然我是第一次兼职教练，但我一定会用一百万分宽容对待我的第一个学员。”

梦中情人：“【老熊猫拍着小熊猫的胖头，说：师父在这儿，不要怕，要加油哦】的表情包。”

·

“欢欢，休息得如何？睡到自然醒的感觉不错吧？”ANNI喜悦的语音消息落在灯光昏黄的房间里。

唐梦欢坐起身来，按摩险些失去知觉的手脚，她的动作如尘封多年的老器械扭下废旧螺丝般僵硬又熟练，扭扭腰转转脖子，再慎重地转动起发麻关节。

此时已是下午13：46，她得好好收拾一下。

唐梦欢的东西多到繁复，有用没用的，统统杂乱不堪。

比如三十几把剪刀，七八个扫地机器人，还有五张颜色款式一模一样的沙发堵死了客厅的各个角落。

中式衣柜也有三个，好歹花样是不同的，唐梦欢一头扎进去，寻找起她期望中的一套式内衣裤。

好在运气不错，她找到十几套毫无二致的款，省去挑选的烦恼。

16：58分前，吹干头发的唐梦欢瘫倒在沙发上，累得没有穿衣服的力气。

她所谓的收拾，便是把掉地上的，挂外面的全部放入各种柜中，眼不见为净就是她的收拾理念。

此刻，静待17:00即可。

唐梦欢虽无甚气力，但内心欢呼雀跃，她特地站在门前，等待着门铃响起。

可她等了许久，都没能等到期盼的声响，反而是刺耳的分针时针一步快过一步的飞跃声。

18:00

19:00

……

直到00:00抵达，唐梦欢都没有等到门铃的呼唤。

“现在为您播报一则紧急新闻。”突然，侧后方的电视响了，冷静的女声出现。

唐梦欢头也不回，她呆呆站着，思索起来：我什么时候买了电视？

“一男子于叽里呱啦高速遭遇泥石流，连人带车被埋入泥土中，救援队正在救援中，已经过去了将近十个小时，目前还未找到车子的身影，恐怕凶多吉少……”

唐梦欢握住手机，拨出一串号码。

“注意，现场找到一个手机，有一通电话正在接通中。”

救援队的声音钻进她的耳道，说：“您好，请问您是死者家属或朋友吗？”

唐梦欢打了个寒颤，她吓了一跳，像被冻到一样立刻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下一瞬，她又不怕冷地戳动屏幕，快速发出一连串信息。

紧接着，电视里的冰冷女声说：“手机内收到一则短信，短信内容是我家的密码是哔嘀哔嘀哔嘀哔嘀，你可以直接进来，我在床上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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