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冲区 九、局中有局

苏媚生前脚刚进家门，吴悠后脚就急匆匆地赶到。一进门，吴悠就上前给苏媚生一个温暖的拥抱，安慰道：“没事，天塌不下来，有啥事我和你一起顶着。”

苏媚生挣脱吴悠，心里感激嘴上却硬气：“不用你担心，本姑娘没那么脆弱。”

“对了，这两天你就先不要去公司上班了，免得再节外生枝，弄出别的事情来。”吴悠并不在意苏媚生的反应，关心道。

“能有什么事？我身正不怕影子歪！再说了，大不了本姑娘辞职，当初要不是看在钱的份儿上，我也不会来这里。”苏媚生底气十足。

吴悠把苏媚生按在沙发上：“冷静冷静，咱们再看看视频，分析一下这件事。”

“有什么好分析的？一想起来我就烦！”苏媚生并不领情，歪在沙发一角，拿起一个苹果啃了一口又放下。

“你能确定是王四海的老婆找人打的你？”吴悠放下手机，看着苏媚生。

苏媚生不解：“除了她还能有谁？哎，你想哪儿去了，本姑娘洁身自好好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吴悠急忙辩解，“咱俩这么多年朋友，你是啥样人我还能不知道？我的意思是说，这个女人的胆子真有这么大，在毫无真凭实据的情况下就敢雇人在光天化日之下当街打你？”

“我刚来公司的时候，就听到过关于这个女人的传闻，简直是……怎么说呢，母老虎一只，为了看住丈夫，做事可以说没有底线。以前我还不相信，这回我真的信了。”苏媚生摇头无奈笑笑，“唉，尽管我平时处处小心，刻意避免和王四海一起出差、参加应酬什么的，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有些事情是必须要我俩一起出面的，因此时间长了，她就把我当成假想敌了。”

“你说她就不怕咱们报警？”

“那又能怎么样？”苏媚生苦笑，“她在决定做这件事的时候，一定已经想好了退路。就是说你明知道这件事是她指使人干的，但就是没有证据，她会把自己和这件事撇得一清二楚。再说只要后果不是很严重，她也应该猜到我不会报警。你也知道，报警之后会很麻烦的，我要配合警察做笔录，警察还会去公司了解情况，你说到时候我这不是自取其辱吗？因此，遇到这种倒霉的事，不到万不得已，只能是哑巴吃黄连了。”

“那你就这么认了？”

“不认又能怎么样？我已经想好了，我明天就去找王四海谈，让他管住他老婆。并且直接告诉他，如果这个女人以后再对我纠缠不清，我就辞职。”苏媚生郁闷道。

吴悠叹口气，低头看视频，看着看着抬头看苏媚生一眼，坏笑道：“哎你别说，这个王墨长得还挺帅的，要不这样，你收了他，到时候准保会让那个老女人吐血……”

苏媚生嗔怒着打了吴悠一下：“我这都烦死了，你还拿我开玩笑，你有没有人性啊？”

“我只是觉得好笑。你说这真是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这个王墨，也够倒霉的，这么狗血的事情居然被他遇到了。不过也多亏了他，要不然你说不定会有多惨呢！”吴悠边看视频边说。

“也是。要不是他，我还真不知道那天会被欺负成啥样呢？想想都后怕。不过话说回来，也正因为如此，虽然他是那对奇葩夫妇的儿子，我还是要真心感谢他。”苏媚生正色道。

吴悠看苏媚生一本正经的样子，调侃道：“你说这会不会是上天故意安排的？说明你俩缘分不浅呢！”

“去去去！越说越没正经的了！”苏媚生脸色发红，“他呀，只是个生瓜蛋，再说根本就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你不是一直喜欢西服男吗？怎么，口味变了……”吴悠忽然意识到自己说走了嘴，急忙打住，“那个媚儿，我不是故意的，我……我……”

苏媚生脸色黯淡下来，强作笑容道：“没什么，我知道你是无心的。再说本姑娘早已从那段感情中走出来，浴火重生了！”

吴悠吐了吐舌头继续看视频，忽然抬头看苏媚生：“哎，不对呀，媚儿，你被打是前天早上发生的事，这视频……这视频怎么是今天下午才发出来的呢？”

“真的是这样啊！”苏媚生凑过来看一眼视频的发布时间，想了想打开电脑。

吴悠看着苏媚生，随即吐了吐舌头，不以为然道，“嗨！现在网上流传的视频，多半都是转发的，转来转去，都不知道是谁最先发的了。再说了，这发布时间和这件事能有啥关系？我是不是想多了……”

苏媚生并不言语，噼哩叭拉地打了一通键盘后，皱着眉头说：“不对呀？我被打是前天早晨发生的，而从我搜索的结果来看，网上的视频就这样一个版本，而且最早发这个视频的时间是今天中午。”

“这只能说明咱们看到的这个视频是别人转发的，还能说明什么事情？”吴悠不解。

“我总感觉有些不对劲！”苏媚生面色凝重，“这种事情要是放在以前，肯定会在网上火几天，可现在人们对这种事已经司空见惯、百毒不侵了。这样的帖子发出来，如果没有人顶，也就火一阵，几个小时后就会石沉大海。因此，发帖子的人没有在前天拍摄完就发出来，而是正好赶在王四海出差回来的时候发，这就很有些耐人寻味。我甚至怀疑发帖的人是故意这么做，以便让王四海看到。”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帖子不是王四海的老婆指使人发出去的？”

“我分析可能性不大。”苏媚生道，“你想啊，王四海的老婆之所以雇人打我，就是让我知难而退，离她老公远点，从而保住她的家庭。这样的事，她肯定会背着她老公干的，不然让她老公知道了，只会对她更加反感，从而破坏他们夫妇的感情，那样的话就适得其反了。所以，她还不会蠢到如此地步，发帖的肯定另有其人。”

“那这个人的目的是什么呢？”

“我想就像咱们刚才分析的一样，就是为了破坏王四海夫妇的感情，或者……或者是想搞臭王四海……”苏媚生思忖片刻，顿了顿，又看了一眼吴悠，“当然，也不排除想搞臭我的可能。”

“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在利用这个视频做文章？”吴悠一下子坐起来，“可是这个人既然和王四海的老婆无关，那他怎么会恰巧在你被打的时候在场，并拍下视频呢？难道他先知先觉？这不太合情理吧？”

“问题的关键就在这里。”苏媚生分析，“由此可见，雇人打我的很可能不是王四海的老婆，而是另有其人……而且……而且和拍视频的应该是同一个人。”

吴悠并不赞同：“这不太可能吧？你来这里还不到一年，也没得罪过谁呀？再说打你的人口口声声说你是小三，那除了王四海的老婆还能有谁？难道……难道还会是有人特意做了一个局？”

“很有可能。不然的话这个视频怎么解释？就像你刚才说的，难道拍视频的这个人有特异功能，会先知先觉？”苏媚生道。

吴悠思忖片刻：“也许都是王四海的老婆干的也说不定。你想啊，她这样的女人，什么事干不出来？没准她就是想和她老公叫板呢！”

“也不排除这种可能。”苏媚生道，“不过这种可能性非常小，除非她不怕和王四海离婚。而从以前发生的事情来看，这个女人还是很看重和丈夫的感情的，也在竭力维护家庭，因此她应该不会这么做。”

“也许……也许是当时看热闹的人闲着没事拍下来，后来又发到网上的呢！”吴悠并不认同苏媚生的推理。

“这种可能性很小。你也知道，现在网络监管很严，如果这种视频发布到网上，对我造成严重伤害，那我完全可以起诉这个人。因此看热闹的人即使当时拍下来，一般也不会在网上散发，顶多自己看着好玩。再者，按常理推测，我们拍到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如果想发到网上，往往都是第一时间发，很少会过一天乃至更长的时间再发。因此发这个视频的人应该是早有预谋的，他不仅知道我将于何时何地被打，事先赶到现场拍下视频，还知道王四海什么时候出差回来，以便在最适当的时机发布这个视频，以引起他的注意，从而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因此，综上所述，这两起事件肯定是同一个人所为，同时也证明了……证明了王四海老婆不是雇凶的人。”苏媚生一口气说完了自己的想法。

吴悠思忖片刻：“这不太可能吧？你是不是推理小说看多了？照我看，这就是很简单的一件事，让你这么一推理，倒成了天大的一个阴谋了！而且……怎么说呢？我猜王四海作为一个老总，平时应该没有时间，也没有兴趣看手机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吧？要是这样的话，你说这个人如此煞费苦心，但如果王四海看不到这个视频，他不是白忙活了吗？”

“你傻啊？如果这个人想做局，一定会想办法让王四海看到这个视频，而且是在很自然合理的情况下。”苏媚生充满自信地分析。

“我还是觉得这有点像天方夜谭。”吴悠并不太认同。

“我认为事实就是这样。”苏媚生坚持自己的判断，“而且吴悠你看，这个视频的完整性也让人怀疑。它太完整了！从我一开始在街上走，到那两个女人突然边喊边冲上来打我的内容都有。这就不合常理。你想啊，只有事先知道会发生这件事的人才会先把手机准备好，拍摄的内容也才会这么完整；而对一般看热闹的人而言，这只是一个突发事件，等他被吸引，然后再拿出手机拍摄的时候，前面的内容早已经过去了，因此拍摄的视频根本不会这么完

整。”

“这样看来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那……那你成什么了？一枚被利用的棋子？可是……”吴悠用力敲了敲脑袋，作深思状，“就算事情真是像你推测的那样，那这个人就不会想到王四海他们也能分析出来事情的真相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那这个人所做的一切不都失去意义了吗？”

“如果他们分析不出来呢？就像咱们刚才认为的那样，那这个人的目的就达到了……”顿了顿，苏媚生接着道，“就算他们能分析出来，这个人的目的也达到了。”

“我明白了。”吴悠的头脑终于清醒过来，“因为不管怎么样，这个人已经把水搅浑，已经把他们一家人和你都置于大庭广众之下了。最最关键的是，这个人已经在王四海的心里扎下了一根刺，不管这件事是不是他老婆做的，他都会对他老婆不满，都会伤害他俩的感情。”

苏媚生赞许地点点头，接着说：“不过即使是这样，他老婆也脱不了干系。”

“也是，这些年他老婆的所作所为，你们公司里哪个人不知道？在这些人眼里，这件事就应该是她做的，因为她就是这样的人。因此说她就是真被诬陷了也是活该！”

“也正因为如此，这个人才能顺势而为，做成这样一个局。”

“可是……可是这个人究竟是谁呢？他这么做又有什么好处呢？”

两人沉默片刻，苏媚生道：“我觉得这个人应该就是我们公司的，而且对我和王四海的行踪了如指掌，也知道王四海的老婆不是个省油的灯。至于说有什么好处，这个一时还真无法猜测……”

“哎呀别猜测了！这件事让你这么一分析，搞得我头都大了……不过媚儿，这件事你公司的人肯定都知道了，所以我看你明天还是别去上班了，请几天假，等风声过了再说。”

“好吧。”苏媚生想了想，无奈点头，“我也正好趁这个机会好好看一下这座城市。说来不怕你笑话，虽然我来这里快三个月了，但是整天光顾着忙工作了，这里有名的几个景点，我还一个都没去过呢！”

“那我也请两天假，给你当导游！”

“我可没钱雇你。”

“提钱多见外啊，管饭就行。”

…………

两人一扫烦闷，嘻嘻哈哈地打起嘴仗来。

王墨进了酒吧，没心思看台上的表演和台下嗨得正欢的俊男靓女，径直找个位置坐下，也没像往常一样先喝一杯开胃酒，而是要了一大杯浓烈的威士忌，一口喝了下去。

从喉咙到食管到胃，一阵灼热过后，这些器官像是被伤害后又马上得到了某种安慰，痛并快乐着，并渴望着再一次伤害。一个长长的酒嗝打出来后，身体里贮存的那些烦恼和不快也仿佛跟随着这烈性的气体飞散到空中，同时大脑变得晕晕忽忽，精神也随之懈怠下来。

这种说不出来的感觉让王墨觉得很舒服，把头趴在吧台上回味片刻，头也不抬，伸出手指又点了一杯。

听到容器和吧台接触的声音，王墨抬起头，没有看到酒，只看到了一盘精致的水果拼盘和一张似曾相识的笑脸。

“王哥，我是周际，咱们是一中校友，你还记得我吗？”周际穿着工作服热切地看着王墨。

王墨使劲甩了两下头，努力回想，然后有些兴奋地说：“我想起来了！咱们都是校篮球队的。只不过我是高中部，你是初中部的，但咱们在一起打过比赛，对不对？”

“还记得那回咱们和三中打架的事不？要是没有你，我说不定会受到处分呢！真的非常感谢你！”周际一脸诚恳。

那次周际所在的一中队和三中代表队争夺篮球赛冠军，三中的一个小子见周际连连得分，便使了阴招，周际有苦说不出，便用同样的手段报复，后来两人打了起来，周际失手将对方打伤。那人家长不依不饶，一定要公安部门处理周际，周西城出面也没好使，最终王墨求了父亲，也不知道王四海用了啥手段，平息了这件事。

“那都是啥时候的事了！”王墨爽快一笑，“再说那小子也该揍！哈哈，不提了……咦？你现在应该高中毕业了吧？怎么到酒吧工作了？是放假临时打短工吗？”

“就算是打短工吧，”王墨指着吧台前正在表演花式调酒的调酒师说，“这人是我网上认识的一个朋友，在这做调酒师。我这段时间闲着没事，就跟他学习调酒。噢对了，王哥，你这样喝酒很容易醉的，也很伤身体。来，先吃点水果吧，我请客！”

吧台有人叫周际，周际回头看一眼对王墨说：“王哥，我得忙去了，你慢慢喝，我一会过来陪你。”

王墨拿起一块西瓜，咬了两口放下，将面前的酒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