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冲区 二十三、千钧一发

晚上八点，周际和孙阡陌就来到东方明珠观光厅入口处。他们想，如果艾婉莹来，他们就会在门口看到她。结果等到八点四十多了，人们陆陆续续进得差不多了，依然没发现艾婉莹的踪影。

其实，艾婉莹不到八点半就来了，只是因为周际和孙阡陌站的位置太显眼，艾婉莹一眼就看到了，于是急忙躲在一边，暗中观察两人。

艾婉莹以前见过两次孙阡陌，虽然没说话，只是擦肩而过，但她知道孙阡陌是孙政达的姐姐。她知道，她离家出走的事情肯定在学校和家里闹得沸沸扬扬。她不想被孙阡陌看到，从而泄露了自己的行踪。

艾婉莹一边观察两人一边着急，不停看表，见两人八点半了还没入场，便猜测到他们可能是在等人或者找人。难道他们是在找自己？艾婉莹脑海里突然蹦出这样的想法，旋即又摇摇头，心想不会这么巧合吧？再说了，自己和他们毕竟不认识。

难道是因为孙政达？也不是没有可能。孙政达和她说过，他姐姐孙阡陌整天呆在家里没事，难不成是孙政达求姐姐来上海找她？这样想着，艾婉莹的心里升起一股暖意。

看着空荡荡的入口外面，周际拿出手机看了一下时间道：“看样子艾婉莹不会来了。”

“是啊。都这个点了，她要来的话应该早就来了。”孙阡陌点点头，“也许她去环球金融中心那边了。”

“那咱们也进去吧，再晚时间就来不及了。”

孙阡陌不甘心地又四处看了看，依旧没有发现艾婉莹的身影，只得无奈道：“好吧。”

两人随着最后一个从江苏来的观光团队进入大厅。

艾婉莹从暗处出来，走到入口处，犹豫了一下进入观光大厅。她想，既然白天票都买了，看是一定要看的。如果孙阡陌来上海只是巧合，那她的担心纯属多余；如果真是来找她的，那也无所谓，只要呆会自己小心点不让他们发现就是了。而且，就算被他们找到，她也可以顺理成章地和他们回去。

相对于未知的辍学打工生活，艾婉莹还没有做好准备，心里隐隐充满了恐惧。再者，离开家已经一天半时间了，她这时渐渐发现自己并没有想像中的那样坚强，甚至有些想家了。在高速上升的电梯里，艾婉莹这样想着，竟然希望孙阡陌就是来找她的，而且一定会找到。

从电梯出来，艾婉莹便不再躲躲藏藏，而是随心所欲地观赏玻璃窗外的美景。

邱栋八点不到也来到了环球金融中心观光厅入口。与孙阡陌和周际不同的是，他没有明晃晃地站在入口处，而是躲在暗处搜索。很遗憾，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到艾婉莹，只是看到了艾晓君夫妇。艾晓君搀扶着王丽娜，王丽娜走路一瘸一拐的，好像扭伤了脚。

在一百多层高的观光厅，周际和孙阡陌被窗外及脚下的美景深深吸引和震撼，拿出手机不停地拍摄，加之他们认为艾婉莹没有来，便放松了寻找艾婉莹这根弦。艾婉莹也是如此。有一次艾婉莹几乎就和他们擦肩而过，但彼此都没有留意到。

散场时，艾婉莹故意留到最后一拨人群中，前面五十米左右，就是周际和孙阡陌。也说不清为什么，艾婉莹既希望他们回头，能看到自己，同时又希望自己不被他们找到。因此，在乘坐向下的电梯时，本来周际孙阡陌他们一拨人都上去后，还能装下几个人，艾婉莹却故意放慢脚步，让身后的人超过，自己乘坐下一趟电梯。

九点整，邱栋离开环球金融中心，无心欣赏都市美轮美奂的夜景，快步向东方明珠塔走去。当周际和孙阡陌九点半从东方明珠出来时，正好在出口处见到邱栋。

三人一看彼此的神情，就知道都没戏。随着人流，三人边走边谈。

邱栋道：“你俩啥时候到东方明珠的？”

“不到八点半就到了。然后我们一直守在入口处，可是直到最后，我们也没看到艾婉莹。”周际答。

邱栋想了想说：“你们俩就明晃晃地站在入口那里？”

“是啊……”周际有些不解。

“哎呀坏了！”孙阡陌叫道，“那个艾婉莹我以前见过几次，只不过没打过招呼，也没说过话。没

准她刚才来了，认出了我，知道我是孙政达的姐姐。”

周际也一拍脑袋，恍然大悟道：“对呀！以孙政达和艾婉莹的关系，她不会不知道你……”

“所以也有可能是艾婉莹来了，但一看到咱们俩在入口处，就又躲了起来。”孙阡陌打断周际，“哎呀！都怪我，想得太不周全了。”

邱栋笑笑道：“也怪我事先没想到这点。我一直以为你们和我一样，对艾婉莹来说都是陌生人。”

“那现在咱们怎么办呢？”周际后悔道。

邱栋拿出手机答：“我刚才搜索了一下，在这附近有两家24小时店，一家网吧。现在快十点了，这孩子也应该找个地方休息了。如果她还不住旅店，那这几个地方最有可能，咱们去找一下。”

说完，邱栋又打了一个电话，然后对周际二人道：“我刚才问过我们所里值班的了，到目前为止，内网里还没有艾婉莹的任何信息。”

三人打了一辆出租车离开。艾婉莹在暗处又等了一会，也打了一辆车，向昨天晚上过夜的最近的麦当劳驶去。到了麦当劳门口，刚要下车，忽然发现孙阡陌和刚才那两个人一起从里面出来。艾婉莹忙叫司机继续往前开，直到从后视镜里看到孙阡陌三人乘车离开才停下。

店里没有几个人。艾婉莹点了一份汉堡套餐，坐到离收银台最近的位置，慢慢吃了起来。今晚，她还要在这里对付一宿。而离收银台最近的这个位置，无疑是最安全的。

夜色渐浓，饶是艾婉莹年轻，也因昨晚没睡好，今天又玩了一天，累得不行，吃完没多久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店里其余的几个人也都是昏昏欲睡。

墙上的时钟指向了十一点。忽然，一个戴着大帽子和墨镜的男子幽灵一样从门外晃了进来。到里面看了几眼，正要离开，忽然发现睡着的艾婉莹，男子停顿了一下，又折回吧台，要了一份鸡翅和一杯可乐，坐到角落里边吃边用眼角的余光不时地偷看艾婉莹。

吃完后，男子拿出手机，偷偷地对着艾婉莹录了一小段视频，然后编辑微信发了出去。不长时间后，男子的微信提示音响起，男子看了一眼，回复……聊了一会儿后，男子也趴到桌子上睡觉。

邱栋等三人跑遍了艾婉莹可能去的这三个地方，都没有发现艾婉莹。孙阡陌失望之余内心充满了沮丧。周际也默不作声。邱栋看着蔫头耷脑的二人，故作轻松道：“明天早上我到东方明珠那查一下监控，看艾婉莹到底来过没有，这样我们也好能锁定她明天的大致活动范围。你俩别太多想，找个旅店好好睡一觉，明天还会很累。”

“那个邱警官……你定酒店了吗？要不然咱们住一个酒店吧，这样的话商量个事情也方便。”孙阡陌建议。

周际附和。

邱栋知道孙阡陌的心思，无非是想避嫌，于是点头道：“好啊，我也正这么想。”

“不知道艾婉莹父母那边有什么收获没有？”周际自言自语道。

孙阡陌不假思索答：“应该没戏。不然他们会通知警方的。”

邱栋点头：“我在环球金融中心那看到艾婉莹父母了，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看样子没戏。”

“哦，他们也来上海了。那邱哥，他们看到你了吗？”周际问。

邱栋躲过周际的目光：“他们没看到我。好了，咱们赶紧找个酒店好好睡一觉吧，累死了。”

三人找了一家快捷连锁酒店，一人订了一间房。临睡前，孙政达打来电话，得知没有找到艾婉莹，又没有什么有效线索后，不禁失望担心不已。孙阡陌温言软语地安慰了弟弟一会儿，草草冲了个澡便沉沉睡去。

另一个房间，邱栋正对着一份上海市的地图发呆。他知道，失踪后找人的黄金四十八小时已经过去，如果明天在东方明珠那还没有什么收获的话，那要找到艾婉莹的可能几乎微乎其微。

离此不远的另一家酒店里，艾晓君夫妇也是彻夜难眠。雪上加霜的是，中午在城隍庙，因为走得急，在下一处台阶时，王丽娜不小心崴了脚。艾晓君要去医院拍个片子，看伤到骨头没，王丽娜找女儿心切，硬挺着没去。

艾晓君一边给

妻子涂红花油一边说：“上海这么大，咱俩这么找无异大海捞针，你脚又崴了……我看这样吧，明天我先带你到医院看看，没什么事的话你就回酒店呆着，我去联系电台电视台，争取让他们帮帮忙……还有，我再找个复印社，印点寻人启示，在南京路或外滩这样的景点发一下……”

“这都火烧眉毛了，还哪有时间上医院哪！”王丽娜疼得一边吸冷气一边打断丈夫，“我看这样，明天咱俩一起行动，你去电台电视台，我去印寻人启示。”

“你脚能行吗？万一伤了骨头……”

“我自己的脚我自己知道。没事儿，找女儿要紧。”

“也不知道派出所那边有没有派人找？”

“他们……我看指望不上。”

“那也不一定。我看那个小邱警官就挺负责任的。”

“唉，谁知道呢？这事啊，我看还得要靠咱们自己。”

“你说这孩子，她咋能这么狠心就走了呢？这都快两天了，也不知道她吃得好不好，有没有地方睡觉……你说这孩子，咋说走就走了呢……”脚疼加心疼，王丽娜边哭边念叨。

艾晓君长叹一声，神情憔悴地望向窗外，呆呆地像尊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一群小女孩叽叽喳喳地在阳光下的草地上追逐玩耍。忽然一大片浓厚的黑云飘过来，遮挡住了阳光，一只巨大的黑手从云层里伸出来，抓走了一个女孩。又一只巨大的黑手伸出来……女孩们惊恐地尖叫着四处躲避。邱栋挥舞着长剑，试图斩断这一只只黑手，然而黑手越来越多，向下伸出的速度越来越快，邱栋精疲力竭地挥舞着长剑，却徒劳无功，眼睁睁地看着女孩一个个被抓走，消失在黑云深处……

邱栋大叫一起从床上坐起来，浑身被汗水浸透。

又是类似的梦境。这些年，这样的梦境像梦魇一样，一直缠绕着邱栋。邱栋知道，这是他的心病，他只有找到妹妹，这种心病才能彻底治愈。

定了定神，邱栋拿起手机，一看已经快凌晨六点。邱栋再无睡意，匆匆梳洗一下，出门打车来到东方明珠所在辖区的派出所。

派出所还没上班。邱栋拿出介绍信，表示要查看一下昨晚东方明珠观光厅入口处的监控，值班的小平头表示要等领导来，而邱栋已等不及。在邱栋再三恳请下，小平头给领导打了个电话，然后和另一个警察交待了一下，和邱栋来到东方明珠。

果不出所料，邱栋在监控中看到了艾婉莹。兴奋之余，邱栋赶紧给周际打电话，简单说了一下情况，要周际和孙阡陌马上到昨晚他们去过的另两个24小时店和网吧查找一下，自己去最近的一个24小时店。因为按时间推测，现在是早晨六点多钟，如果艾婉莹昨晚是在这些地方过夜的话，那她现在多半还没有走，所以一定要抓紧时间。

看完监控录像后，小平头直接回所里，邱栋打车来到最近的麦当劳店门口，刚要下车，忽然一辆黑色轿车疾驶而来，到门口嘎然停住，一个打扮有些怪异的长发女人在副驾驶位置下了车，四处看了看后走进店里。司机将车停在店门旁，没有下车，也没有熄火，好像在等那个女人，也好像随时准备要走。邱栋愣了一下，然后神情自然地下了车，不动声色地跟在女人后面进入店里。

因为这家店供应早餐，所以里面人挺多，邱栋一眼就看到了吧台边正在吃早餐的艾婉莹，心里一阵激动，正要走过去，忽然发现刚才那个长发女人也向艾婉莹走去。与此同时，一个戴礼帽墨镜的男子端着一杯豆浆走向女人，交错的瞬间，男人不动声色地把豆浆交给了女人。

女人点点头，拿着豆浆坐到了艾婉莹对面。艾婉莹看了一眼，低头继续吃早餐。刚才的那个男子这时走到艾婉莹身侧，故意碰了一下艾婉莹的肩膀。

艾婉莹惊讶回头。男子急忙道歉：“对不起啊小姑娘，不小心碰到你了，没事吧？”

在艾婉莹回头的瞬间，女人把自己的豆浆和艾婉莹的豆浆快速调换了一下。

艾婉莹没发现什么异常，忙道：“没事没事。”说完转回头端起杯子继续喝豆浆。

这一切都被邱栋看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