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之渡 第一百九十三章：活着

“吼......”虎大力叹息了一声，看向黑熊精的眼神充满了怜悯，这就是没有后台的下场。

黑熊精心房儿一颤一颤的，缓缓的从石壁里面挣扎出来，腿脚一个踉跄，随即跌倒在地面上，虎大力刚刚那一击，差点要了他的老命，煞气入体，五脏破裂，处处阵痛，现在犹如火烧般难受，可它却不敢发出一丝声响。

同为金丹后期的境界修为，纵然有血脉压制，但虎大力的攻击力，未免强大的有些离谱，就连青峰山的那位姑奶奶都未必抗得住。两相比较下，黑熊精忽然发现：自己修行了千年时间，靠着父辈的馈赠，才得以修行到金丹后期，实在是资质很一般，又没有特殊的手段与本领，怪不得人类修士看不上自己，不愿意收它做小弟。

眼下，黑熊精内心极度悲哀，眼神布满了畏惧与惊恐，乞求的看向虎大力，希望对方手下留情，念在同为妖兽的份上......可下一秒，虎大力伸出右虎爪，轻轻挥动下，便凝聚出一道虎影，磨盘大的虎爪，罡气与煞气密布，遮天蔽日的拍落下来。

“不......”黑熊精发出绝望的咆哮声，四肢瞬间抓地，眼睛霎那间血红一片，伴随着身体暴涨了一截，熊掌借助肢体的力量，密布罡气的同时，随着咆哮声横推了出去，它不知道挡不挡得住，但不作抵抗的话，绝对会凉透的。

“碰”的一声巨响，黑熊精接住了虎拳，抗住了这一击，只觉得两只熊掌，再也不属于自己的了，五脏六腑更是破烂不堪，体内骨头不知道碎了多少根，整个身体没入地下，口、鼻、眼、耳朵血流不止，身上的力气慢慢的在消失，体内的金丹也变得萎靡不振、黯淡无光，抬下熊掌都觉得呼吸困难。

尘埃散去，黑熊精抬了抬眼皮，眼睛卑微的看向天空，往日修行的一幕幕，在脑海中一一闪过。

“小黑，去给我打盆洗脚水？”

“小黑，多采摘些花瓣来，我要泡澡了，死远点，不许偷看。”

“小黑，死哪去了，无聊死了，陪我说说话。”

“小黑，我们捉迷藏吧。”

..................

黑熊精眼神恍惚了一下，便看到那对人类修士，出现在地面上，居高临下的盯着它，尤其是那名男修士，微微伸出的右手，让它不敢有丝毫动作。

就在这一刻，黑熊精突然感受到了父辈的无力与无助，它费力的抬起眼皮，贪婪的呼吸着空气，满眼的愤恨之色，最终化作喃喃自语：“我从不曾伤害过人类，独自修行至今，也一直躲避着人类的视线，为什么就不能放过我？”

“我生而为妖，有什么错？”

“恨苍天，为什么不把我生成人类？”

“我只想活下去，只想活下去。”

“我没有伤害过一个人类，没有......”

黑熊精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神念恍恍惚惚间，脑海中划过一道道妙曼的身影，让它意识到不好，脑袋忽然清醒了不少。这一刻，它放弃了挣扎求生，身躯微颤，顾不得体内的阵阵巨痛，满眼的乞求之色，化作低语哀求：“人类修士，我的一切，你都可以拿走，希望你能放过......放过青珠儿，她从未伤害过人类，甚至还暗中伸过援手......求求你，不要为难她，她是一名善良的妖。”

易元凝神看着黑熊精，心中泛起一丝波澜：自从人类占得上风后，妖兽的日子，似乎一年比一年难过，就像十万年前，人类艰难生存一样，尤其是现在，门派中发布最多的就是斩妖任务，甭管你猎杀的是什么妖兽，任务点都不低；今年更是规模宏大，各个门派皆是精锐尽出，带领着普通弟子，八面围攻妖兽山脉，更有修为高深的人类修士，四处搜寻着高阶妖兽，进行斩首行动。

“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人道，损不足而补有余。周而复始，兴衰交替，徇环不止。”

无名《道藏》中，记载的这句话，让易元心中一凛，眼神在黑熊精身上打量了片刻，忽然开口道：“你安心去吧，只要她不曾伤害过人类，不阻我前行之路，我自不会主动为难她。”

黑熊精听闻此言，暗淡的眼神忽地一亮，心中莫名的就相信了易元的话，它本做好了自爆金丹的打算，现在心事已了，它再次确认过眼神，这个人类修士竟然点头了。

黑熊精，咧嘴一笑，喷出一大口鲜血，眼睛看向天空，慢慢散去了藏在金丹上面的一丝神念。

“青珠儿，你要好好活着，好好活下去。如果有来生，我依然愿意做你身边的--小黑......”黑熊精默默念叨着，声音慢慢几不可闻，神念缓缓消散，瞳孔没了焦距，呼吸骤然停止。

易元朝着远处高耸入云的青峰山望了望，挥手收走了黑熊精的妖身，悬浮于头顶的黑青色树皮，两片嫩叶轻轻晃动。

半天时间过去，黑熊精的洞府前，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青衣长裙女子，她静静的站立在坑洞边缘，半面青纱，掩不住青丝在腰间随风折舞，一双秋水眼眸，有泪光浮现，楚楚可怜的身姿，轻微颤动着，直到夜色朦胧，月光洒落，才悄然回过神来，她注视着坑底的血迹，泪珠划落而下，与血迹融合在一起，往事一幕幕在她脑海中浮现。

“那个憨傻壮实的黑熊精，从小到大，一直陪在她身边的小弟，终究还是没能逃脱人类修士的毒手。”

青衣女子，抬头望着天边的月亮，眼神中满是疑惑与不解：“她小心翼翼的躲藏了这么多年，到底是为什么？”

“生而为妖，有什么错？”

“天天躲避着人类修士的猎杀，看着身边的伙伴一个个减少，她从不曾沾染人类修士的鲜血，可人类有想过放过她么？”

“一千七百多年的修行，有了元婴后期的修为，纵然没有害人之心，又能怎么样？”

青衣女子单薄的身影，在月光下是那么的无助与可怜，她突然想起母亲临死之前的遗言：“青珠，你拥有狐族返祖血脉，再加上一半人族血脉，将来元婴化形，最多修行到化神境界，身上的妖气就能彻底隐藏起来，尽量加入......加入上清派修行，直至飞升仙界。如果遇到生死危难，就把令牌取出来，并说明你是青锋的女儿，应该会有作用。”

“不要恨他，你知道我说的是谁？这枚‘隐仙’令牌，就是他修行所在的门派。不要与人类修士发生矛盾，更不要沾染人类的鲜血，要融入他们之中，才能自由的活着。”

直到母亲走的时候，青衣女子当时还未化形，但她时刻牢记着母亲的嘱托，从未做过出格的事情。

月光清冷冷的洒落下来，古木树底，影影绰绰，光暗交替，青衣女子幽冷的眼神，再次扫过深坑，已经干涸的血迹，浸入泥土，她轻轻挥了挥手，从不远处摄取一大块尘土，掩埋好深坑，抚平地面，铺盖上一层草皮，栽上无名野花。

“小黑，有这些花儿陪伴，想必黄泉路上，不会再寂寞。”

青衣女子喃喃自语，过了片刻后，她抬起头，清冷的目光，指向易元他们消失的方向。

一阵风悄悄吹了过来，地面上再也没有了青衣女子的身影，草丛中的各色花儿，轻轻摇摆着，打着瞌睡。

几百里外，易元坐在火堆旁，上官雪依偎在身边，虎大力熟练的用虎爪，旋转着铁架上面串好的熊掌肉，现在差不多烤出些金黄，洒上一些盐巴，再细细摸上一层薄薄的蜂蜜，等熊掌肉全部烤至金黄色，那浓郁的香气，不知道传出去多远。

“不错！不错！”易元满口称赞，动手撕下了一块，递给了上官雪，然后取出美酒，给自己倒上一杯；虎大力见状，也快速取出自己的酒碗，待易元倒满后，轻吸一口，忍不住陶醉起来。

易元左手熊掌肉，右手杯中酒，时不时与虎大力交谈上几句话，神念却在方圆百里内来回飘过。

上官雪静静的听着，时不时的也说上几句，这几日她明显感觉到易元的情绪变化，可能与他的出身有关，她已经暗中询问过父亲，想要从凡人踏上修行路，也许在十万年前有人能办到，现在只能听天由命。

“易哥哥，我想听你弹琴。”上官雪轻轻拽了下易元的衣袖，撒娇道。

虎大力顿时眼神一亮，起哄道：“大哥，小弟也想听。”

易元取出七弦琴，轻轻抚摸一遍，便放到盘起的膝盖上面，十指拨动间，流畅婉转的琴音，伴随着清辉明月，犹如溪水潺潺，沁人心肺。

虎大力轻吸一口美酒，慢慢咽入腹中，匍匐在草地上，闭上了双目，享受这难得的平静。

明月清辉透过树梢，洒落下来，暖风吹动着上官雪的秀发，她静静的看着易元，心中明白易元的心思；想要化凡为仙，几无可能？

琴音悠扬，欢快愉悦，犹如草儿在倾诉着春生夏长，不断的荡人心田；附近躲藏起来的野兽们，化作最为忠实的听众，沉醉在美好的回忆中。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火堆已经熄灭，残留的火星子，散发着最后的余热，易元十指划过最后一道音符，叮咚中结束了演奏，他抚摸了一遍七弦琴，便收回到九层渡天塔中，而后缓缓起身，轻轻抖动了下发麻的双腿。

夜色正浓，月华如瀑，万籁俱寂，唯有温暖的风，轻轻抚摸着山林中的一切，古木、青草与野花，互为依存。

上官雪轻轻依偎在易元怀中，兽皮垫子上面的两个人，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双方闭着眼睛，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随着时间的流失，慢慢陷入沉睡中；就算是这样，也没有妖兽与野兽敢于打扰，沉睡中的虎大力，尽管收敛着气息，可百兽之王的威势，不容捋虎须。

第二日清晨，虎大力早早醒了过来，睁眼便看到依偎在一起的易元与上官雪，它摇晃了下脑袋，静悄悄的溜到几十里外，取出一枚极品气血丹吞入腹中，片刻后有低沉的雷音声响起，继而又有风雷之音鼓荡着空气。

虎大力离去的时候，易元是知道的，要不是怀中抱着上官雪，他也会甩开臂膀煅炼下身体，现在么？还是算了，美人在怀，当好好珍惜时光。

阳光透过树梢，洒下斑驳的光影，上官雪幽幽醒来，在易元的注视下，她禁不住微红起脸颊，快速挣脱了易元的拥抱。

易元长身而起，捡起地上的兽皮垫子，轻轻抖了几个，便收归储物戒中，随后跟在上官雪身后，寻到虎大力，又祭出黑青色的树皮，穿过密林、谷地、山涧、瀑布、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