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生之诗 （七十六）腐朽日志

腐朽日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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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无论是一个人还是一棵树

无论是一块石头还是一块钢铁

最终都是要腐朽的

一些腐朽能被看见，一些腐朽不被看见

但腐朽不可抗拒

万物的腐朽，造就了时光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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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我无法选择

我的身躯要从哪一部分开始腐朽

我的面容五官，我的四肢百骸

每一样我都难以割舍

我害怕腐朽之后的残缺

显现出我不为人知的丑陋

可我不知腐朽何时来临

这一份恐惧，要如何逃避，又该向谁乞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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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一棵树的腐朽，会让一座山悲痛

一株草的腐朽，会让一片原野哀伤

一朵花的腐朽，会让一片田园忧郁

而一个人的腐朽

会让另一个人，或者沉默，或者欢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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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最坚硬的石头和钢铁也是会腐朽的

就像那一座又一座雕像

带着辉煌走向破碎

当那颗志得意满的头颅化为尘埃

一个由石头堆彻、由钢铁铸造的时代就会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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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血肉腐朽之后的归宿

是肥沃的泥土

在我日渐消瘦的最后岁月

我还要在泥土里埋下一粒种子

让我的腐朽在春天发芽

重新开始另一个，我从未经历过的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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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我爱着的人和我恨着的人啊

你们都在一个腐朽的过程中，远离了我

但你们无法逃避

我也会像你们一样腐朽的命运

我也会用腐朽的方式

追赶，并加入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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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我深情的目光和我深情的拥抱

都太短暂了

当我的肌肤开始腐朽

我身体的某一部份逐渐消失

我终于被漫长的时光击中

陡然理解了什么是天长地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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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我要把我的眷恋消耗殆尽

用我的腐朽，迎接一段全新的时光

让明天的太阳

再也不能照耀，我在昨天还微笑着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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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那么多的腐朽

散布在大地的怀抱，飘散在天空的胸膛

在云朵的生机里，在山川的渴望中

我庄重地宣告

最深刻的腐朽，绝不是阴魂不散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