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与魏征 第一百一十四章 东莱秦罡

----玄武门之后东宫----

下午，长孙无忌在吏部巡视，恰值外州县前来年中朝集，一些临近长安的州县竟然取出一些东宫的告发书，请求捕拿东宫旧人及旧犯。

长孙无忌不动声色得翻看着这些告发书，心中真是发毛，玄武门过去这些天，东西俩宫的矛盾在中原大地上延烧地越演越烈，现在竟然从下而上，倒逼太子李世民下狠心杀尽原东宫所有门人，这让刚刚身为吏部尚书的长孙无忌非常犯难，因为他已经深深感觉到世民此时此地的心中变化。

那天夜里，世民、长孙无忌和房玄龄思虑着魏征那句话，有没有意愿集合全天下英豪于帐下供驱遣，效仿曹操。这句话让世民着实兴奋起来，而长孙无忌和房玄龄是看在眼里的。

事后，房玄龄上奏道：“秦王府的老部下没有谋到官职的人，他们都开始埋怨太子，说前太子宫李建成门下和李元吉门下，朝廷已经开始为他们开始安排官职，这为甚么要如此优待他们呢？”

世民深思了片刻说道：“所谓大公无私，是宽容公正无私心。远古时候，尧的儿子丹朱、舜的儿子商均都没有继承他们父亲的位置，所以最后由大禹继承。周朝的周公的兄弟管叔和蔡叔有谋反之意，为了江山，不惜杀了管叔蔡叔，没有顾惜兄弟之情。诸如此类，作为治理百姓的君主，要以天下为公，不存偏私之心。如果秦王府的老部下们不堪胜任官职，那我又怎能因为是旧的下属而先任用呢？他们能不能胜任没有谈论，只说他们个个有怨言，这难道是至公的道理吗？”

房玄龄当时见世民在大殿里缓缓踱步，把玄武门事后的打算原原本本说了出来。世民其实已经在责怪房玄龄。房玄龄为李世民多年筹划，结交各方英杰无数，眼下在这个当口，还是没有看透世民急转直下的转变，房玄龄说出的话已经跟世民的内心，相背而驰。世民重新回到座位，对房玄龄说道：“中书令，您的心里还是秦王俩个字！”

房玄龄和长孙无忌立刻下跪，所以——

房玄龄为了缓和东西俩宫的矛盾，连中书令的官职都可以立刻推辞，但是，实际之中，有些与东宫牵连的州县官员竟然互相攻讦，生怕自己被东宫旧臣几字拖累了。

长孙无忌这里正看得仔细，遥遥中，只见一位离开长孙无忌最远的朝集使静悄悄的爬起来，默默正待离开大殿。

长孙无忌见状说道：“报上名姓，不述职就要离开吗？”

此人冷笑道：“小臣莱州东莱县县令秦罡，请求暂避。”

长孙无忌拧眉说道：“所为何事？”

秦罡说道：“小臣以自己的县令之位担保，东莱县没有原东宫甚么门人。大家都在供认指摘太子府旧臣，如果这也能算是地方上的述职的话，那小臣就等到大计的那个时刻再进来上计。他们说他们的甚么东宫门人，我说我的东莱上计！”

长孙无忌被这位出挑到了极致的东莱县令着实吓到，县令几品官，何况东莱是中下县，九品官竟然如此对答正三品的吏部尚书，他是不是想丢官罢职呢？

秦罡丝毫没有犹豫，转身离开。诸人惊吓得人人回头，又个个面色苍白。而长孙无忌问考功郎中说道：“这位县令真是秦罡？”

考功郎中翻了翻花名册说道：“他是莱州东莱县县令秦罡。”长孙无忌和考功朗对望了一眼，这位县令很出名吗？难道这位秦县令要趁此述职之时，大显自己的手段不成？此时朝局纷乱，根本不是什么人能够故意出头的时机，他此刻冒冒失失的出头，倒让长孙无忌难以下局。

也罢，现在弄得里外不是人的是长孙无忌了，分明被人嘲笑在排挤李建成和李元吉门人，甚难填平人心，再要纵容下去的话，如果这事被世民知晓，昨天房玄龄辞去中书令，今天长孙无忌就要被迫辞去吏部尚书了。

长孙无忌见宫娥正巧捧来一些瓜果和点心，于是指了所有的食物，说道：“把这里所有的吃食送去给那位秦县令，就说千里迢迢来京述职朝集，让他久等。你们务必伺候周全，不能怠慢！”

宫娥们与宫人们捧着十道宰相才能享用的下午点心鱼贯而出，来见秦罡。秦罡惊见吏部尚书赐下十道食物，又有数名宫娥伺候，心中暗想：刚才是不是太唐突了，这次东莱县真的让吏部尚书不待见了。也罢，只不过是东莱县令秦罡不受待见罢了，大不了换个人而已。

秦罡抿着茶水，不敢多用，更不敢多问。心中想道：恐怕不用等到天黑，罢免就会下来，自己滚回东莱去钓鱼。不过能直说胸臆，也不枉平生。

长孙无忌这里听了各地朝集使的述职，又一一记认了这些朝集使的样貌，七七八八记着了各人的品度。大约只记得了一半，便暂停述职，自己困困得歇在后殿，思量了片刻，想起了绕有趣味、胆敢逆龙鳞的东莱县县令秦罡。于是传来吏部主簿，对主簿耳语了一番，这位主簿越听越惊异了，然后立刻去东宫为长孙无忌办事。

长孙无忌在后殿稍许吃了半碗秋油羊血牛肝凉粥，又继续听取各位朝集使的述职。

直忙到日落，这才稍稍单独翻了翻东莱的上计，其实也不用再听秦县令的陈述了，东莱属于中下县，武德整整九年，全中原的上计账本几乎都在长孙无忌的脑子里，武德九年，这个东莱县的年中上计还是没有任何出彩的地方。

但是这个县令太出彩了。上官还没说散会，秦罡就冒冒失失的退出大殿，真是举世无双。就算长孙无忌上朝，也不见得会在诸人面前，当着李世民的面扭头而走吧。

天底下的县令说得再不对付，关他秦罡什么事呢？本来东西俩宫的事情不是一天俩天能解决的。如果他有什么好办法，就该定定神神的坐下来好好听听，再想想有什么好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