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星方舟 031.监视者

监视者集群在太阳系已经行驶了8年，这是一个由超空间粒子打造的结构探测器，被琉翼蜂群称为玻纤微子，它可以穿梭在超空间与现实宇宙中，在这个过程中轻易的超越光速。在本宇宙面，监视者的速度并不能称为迅速，仅仅为0.72倍的光速。

但是在超空间旅行的支撑下，监视者以每秒钟115.3倍的光速在太阳系循绕潜行，这让它在太阳系的循环速度大大提升了，每秒钟就能绕行数次甚至数十次，它的监视范围可以达到数百万光年之远，以至于能清晰的识别以银河系为半径，宇宙虚空中那无数恢渺的暗星尘带，将这些信息识别回传到蜂巢之中。

除了一些黑洞及尘埃带会影响超空间探测的准确性之外，这些侦测器所发现信息都是无误的。监视者阵列由琉翼蜂群的主脑控制，也就是说，在布琉的链接与蜂群中断的情况下，现在每个监视者子个体都有了自己新的意志，这对于银河系是一件相当危险的事情。

这样的超光速监视者，蜂群在太阳系大概部署了15000-22000个，还有上亿个监视者在银河系各地流窜，哪怕只有其中的0.1%决定朝着智慧生命所在的星系开火，那每天都会有十万颗恒星毁于光粒打击，只需要三个月，就会有上千万颗恒星被摧毁。

布琉在出发前力求自己掌控局面。每一具监视者都有超光速打击能力，它们的攻击方式是采用先进的暗物质驱动器，将一枚有质量的小体积物体加速到光速，借助质量膨胀效应摧毁恒星，这就是光粒打击。

蜂群的光粒打击可以轻松的摧毁低速文明和那些有威胁的太空生物，布琉征服银河系只需要短短的数年，这些自我复制，自我修复，再到不断扩张的监视者阵列系统就可以控制局势，单从这一个武器检察攻击系统来看，银河系似乎没有什么能阻挡琉翼蜂群的扩张步伐。

琉翼蜂群的哨探尽忠职守，至少在这个时间节点，它们还没能探测到遥远光年外的爆炸迹象，这似乎是一个不错的预兆，但是碧晶环在这一天已经确定，银河系遭遇了入侵，而且是规模庞大的，来自四个不同方向的入侵，以至于布琉的消失肯定是跟这些异常的空间躁动有关系。

“你们的发展速度实在是过于缓慢，如同荒芜大漠上一粒细菌的进化速度，指望你们独自取得突破性进展简直是辜负我的一番期待。”

碧晶环穿着那一身丝裙绸缎，坐在原地，平淡的诉说着简单的事实。

她的语气既不像是关心人类的命运，更不像是关心银河系，她就像是一具时间尽头的冰冷俯视者，在很多的日子里，李澄跟她相处时总有这样的感觉。

现在，碧晶环如此向李澄传达了两个简单的事实，她没有张嘴说话，而是用蜂巢网络直接把信息输入大脑。

*太慢了。*

*你们的发展实在太慢了。*

碧晶环露出一抹戚然的神色，这算是她的脸上所能露出的为数不多的表情，李澄上一次看见她露出表情，还是布琉下落不明的时候，这种神色中流露出仿若不甘的神情，还夹杂着些许愤怒，这种复杂的感情一瞬间涌入李澄的大脑，让整个蜂群网络都在主脑的声音下躁动起来。

附近一只本来稳定运行的琉采暴躁起来，竟然放弃了维护工作，迅速朝着主脑飞来，这种一反常态的行为证明它脱离了蜂巢网络。于是碧晶环冷淡的眸子瞥向这只子个体，下一秒钟，在空气中重组的朗戈米昂特光矛用高能粒子束，将这架琉采的机体完全蒸发成了不可见的黑洞辐射。

*晶环协议不悦！*

李澄略有汗流浃背的感觉，但他随后觉得十分好笑，发展慢？他甚至在担心发展过快对社会秩序的冲击，但是碧晶环竟然对自己做出了发展太慢的指责。

短短20年来，泰拉世界的技术飞跃跨越了几个时代，他们从类似地球一战水平的工业巨兽时代，蜕变到现在小型化的恒星系穿梭机计划，前太空时代的大幕正在徐徐拉开，只差一个FTL技术，他们就可以冲出太阳系，这种发展速度已经相当可怕了，用技术爆炸都难以形容这种飞速进步。

有一种解释是，泰拉原本就具备这样的技术水平，源石晶体的能源潜力无比巨大，希之翼公司来自平行世界的技术又刺激了这个世界的发展，就像那最后飞溅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所有积累的炸药，让泰拉世界的技术水平如同天崩地裂般炸开。

李澄平静的指出了自己的疑问，他当了快二十年的领袖了，也养成了领导人的自傲，既不想挨骂，还想骂别人：

“既然你认为泰拉发展太慢了，晶环协议，你为什么不独自走出太阳系，处理这些问题呢？”

“再建立一个晶环蜂群？”李澄补充说。

碧晶环眼神闪烁，李澄又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他的不满和怒火在蜂群中都是共享的，以至于在他心里埋怨的时候，碧晶环心里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这次直接开口说话了，语气恢复了之前的漠然：“我一旦踏出太阳系，一定会被其他蜂群主脑定位，随之而来的就是超空间入侵。”

“紧接着，你们的小小世界就要在炮火的汪洋中加入宇宙尘埃的碎屑云了，光矛打击会把太阳系变成一片荒凉寂静的文明墓碑，包括你们的星星也会被坍缩内爆，到时候这里的景象，大概是一个时空裂隙下分布的，四分五裂的残骸世界。”

李澄苦笑几声：“蜂群的科技太过高超，我们的科学家根本不足以逆向工程，现在还是没人能搞明白你们的零素装甲到底是如何结合而成的，它的质量也根本无法测定，每一次都是不同的数值，这让我们费解。”

“我们最新的武器也没法烧穿那块装甲板，高能粒子武器的失败也让我们的武器专家很是气馁，我们还在尝试激光武器，希望它的力量能让我们足以伤害到你们。”

李澄颇为心动的说：“哪怕是烧穿雷冕的最外层装甲板呢？”

碧晶环开口解释道：“零素装甲是一种变化态装甲，这是贝尔姆神明留下的技术，它的质量是无穷大和无穷小，基本属性是在不断改变的，设计之初就是为了抗击超光速打击，并综合了辅助跃迁机动的能力。”

“每一块零素装甲的质量都可以跃迁到无穷大的状态，也可以跌落到无穷小，它不受引力作用，也不施加引力，不受电磁力影响，只有强相互作用力负责凝聚物质，那是来自超空间的玻纤原子锁定而成。”

“它的质子数是1，在这个宇宙，质子数为1表现为氢元素，但在超空间的另一片宇宙内部，质子数为1的原子表现为玻纤，我们这样称呼它，它的属性极其坚硬。”

“零素装甲所有的玻纤原子都都从另一个空间汲取而来，跟超空间链接在一起，它的质量因此是无穷大。”

“也就是说想要击毁零素装甲，那唯一的办法是切断超空间链接，然后再慢慢用各种攻击磨掉它的质量，否则所有的攻击都无法伤害到它半毫，除非有足以撼动一整片超空间的攻击才能暴力破坏。”

“蜂群战舰都是用零素装甲打造而来，高密度的玻纤之下，不管你们的攻击无论多么先进，终究还是遵循基本作用力原理，都能被另一个空间的物理属性所分解掉，目前看来，还没有能炸掉整片超空间的攻击，就算真的做到了，那也只是击毁一艘蜂群战舰。”

“想象一下你该如何击穿一个密度无限的超空间装甲，它的波纤粒子在空间排列中极其紧密，挤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却不会坍缩成黑洞，能够安全的作为战舰的防御屏障，哪怕再小的结构都不可能穿过这个光滑的，跟空间完美耦合在一起的玻纤物质块。”

李澄有些错愕，道：“质量无穷且不受引力和电磁力作用，怪不得它的状态跟失重状态极其类似，一直漂浮在空中。”

“这样看我们应该拿不动它才对，一个质量无穷大的物质，不管多大的力也没办法让它获得加速度，什么东西能起作用？”

“现在我们感觉它轻的要命，就像是羽毛，这怎么可能。”

碧晶环只是坐着，默默道：“它没有引力作用，静质量在大部分时间是零，平时填充装甲的只是超空间的一部分，只有受到攻击时，大量的玻纤粒子才会填充到这个宇宙中。”

“你们所有试图击穿零素装甲的思维根本就是错的，你们觉得可以穿透装甲板，是因为你们把它看成了跟你们这个世界的铁一样的东西。但它根本不是，你们会沿用地球思维，造更强大的穿甲弹，但这根本不是穿甲能力的问题，而是空间技术的问题。”

李澄皱起眉头：“那该如何击穿零素装甲？”

碧晶环笑了笑，翠绿色的眼眸在幻梦上宛如低语，她说：“切断它的超空间联系，最有效的办法是创造一个超空间抑制器，随后零素装甲的玻纤粒子就会失能，变成一块脆弱的豆腐，脆弱到人类的小孩子用手指都能戳出一个洞。”

李澄摇了摇头：“这跟没说一样，我们怎么做到这种事？你就不能告诉一下超空间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我们到底怎么完成，再到控制它？”

碧晶环短暂的语塞了一会儿，然后她继续说，居然还很认真的试图教会李澄：

“先设置一个空间坐标系，找到本宇宙某个位置的时空耦合线，然后通过施加拉赫尔摩力，让超空间的相对校准点达到既定位置，最后用空间统一公式设定屏蔽坐标……”

李澄不禁震惊：“停，你在说什么？”

碧晶环叹了口气，她也终于理解为什么布琉没有对泰拉进行技术启蒙了，不破坏文明发展进程导致自毁是一个重要原因，更重要的是这种启蒙本身也难以进行，蜂群需要更多时间透露这些知识，但是人类究竟能理解多少还是个问题。

对于连高数课都足以折磨的99%的人口醉生梦死的情况下，人类对于外星知识的接受度只能用可怕来形容，但是这也不是什么问题，只要数十亿人里面有一个人有办法理解外星知识的内容。并且将这些神秘的工程用泰拉技术逐步复原出来，那人类的科技就能继续飞速攀升。

李澄冒出了一个念头，他可以建立一个筛选制度，专门对蜂群知识进行研究学习，就像高考一样筛选出那些优秀的学生。用于学习蜂群的科技，这些科学家相比于还需要实验探索的传统学者，他们直接从蜂群获得知识，这当然效率要快得多，哪怕几个世纪只出了那么几个人参悟明白，也足以带领泰拉走向巅峰了。

如果所有蜂群武器都依赖玻纤材料，那么只要泰拉人类也能大规模制造玻纤材料，从超空间，乃至其他宇宙中获取资源，就能抵消掉这种劣势了，最少也不至于面对雷冕这种最基础的蜂群机械都无能为力。

“来看这个，我们有麻烦了。”

碧晶环开口，她挥手展示出一张巨大的星图，完全显示了银河系的外边缘空间，这是银河引力的外围，稀碎的尘埃云笼罩的破碎的小行星带，这些尘埃云成为了宇宙中的指向标。大概蔓延了4.1光年左右，是银河系外围边缘中等大小的一个尘埃云带，几个琉翼蜂群的监视者正在观察这片地区，精准的检测了附近的上百万光年的整体样貌，以至于他们能看到这里的宏观星图。

李澄最开始还没觉得有什么问题，但是紧接着，他露出稍显紧张的表情，因为他察觉到了哪里不对——银河系外围尘埃带中间那处巨大的空白很奇怪，两边都是弥漫的星际尘埃，但是中间却有一个无比巨大的虚空区域，这道清晰的航迹在穿过尘埃云后又遁入了茫茫的虚空之中。

一定是有什么庞大的东西从那里划过去了，用肉眼看去，灰蒙蒙的虚空中的那道深蓝色星空十分醒目，按照比例来看，那中间至少能放下一千个太阳系，如果这疑似战舰的航迹从尘埃带穿行过去，而且跨度如此庞大的话……

李澄手脚发凉，一股极其恐怖的骇人心情直冲头顶，她听见了碧晶环不带感情的微弱声音。

“那是光年战舰穿越银河系外围尘埃带的景象，这只是我发现的第一个航迹，这样的航迹很难发现，因为光年战舰通过跃迁进行移动，只有小部分时刻会亚光速前进，银河系的广袤更降低了监视者发现它的概率。”

“如果已经有光年级战舰抵达银河系，那么，普林蜂群的入侵一定早就开始了，以至于光年战舰的数量都足以被我们数量不多的监视者发现，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主脑失去了联系。”

李澄觉得他的声音散发出抑制不住的凝重：“光年战舰，是我们在平行世界看到的那种？”

碧晶环说：“有可能比那种更庞大，没有了引力的作用，蜂群的战舰技术能维持从1光年到1500光年不等的超级战舰，基本上每一艘战舰都是一整个庞大的蜂巢世界，而且光年战舰在普林蜂群中十分普遍，数量级都在亿万左右，它充其量只能算是蜂群主力的马前卒。”

李澄闻言无动于衷，只是一种茫然的心情，在听说了过于遥远的惊涛骇浪后，差距足够大，以至于再惊悚的数字也就是1后面差几个零的问题，对他们来说毫无意义。

银河系的距离，那一轮浩瀚的虚空，成为了泰拉世界和大怪兽面前唯一的脆弱屏障。

谁也不知道毁灭何时降临，这种未知的毁灭，反而不太让人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