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无归期 第63章 生产

魏安荷即将临盆，柳家便不许她出来闲逛了。叶轻语无事可干，又没有什么朋友，整日不是待在易语轩，便是去魏府守着魏安荷。

叶轻语的名声不好，再加上叶家如今权势过盛，柳家又是清流世家，柳家担心别人会说柳家攀附叶家，柳家本是不愿意让魏安荷与叶轻语过多来往的，但是架不住魏安荷只想跟叶轻语一起玩，过两天不见叶轻语，便让柳玉郎去叶家门口堵。

后来柳家便也就看开了，叶家也是清流之家，两家交往不仅仅没有对柳家名声有损，反而引起了众多家族的羡慕。更何况，若是真的论起名声来，柳玉郎与魏安荷做的那些事情可比叶轻语出格多了，只不过是因为魏安荷已经嫁给了柳玉郎，且在外打的是柳玉郎的名声。最主要的是叶轻语并未像传言中那般粗鲁无礼，反而端庄娴雅，温润有礼，虽然已经被封为郡主，却从不盛气凌人，反倒是面对柳家长辈的时候分外的恭谨。

柳家感叹传言不可信的时候，又不得不承认果真是叶家女，即便自幼养在老家，这规矩礼仪也是顶好的。再加上自从叶轻语总来府里之后，魏安荷安分了不少，不再整日想着跑出去玩了，这让柳家对叶轻语十分的感激。

这日叶轻语又来了柳家，向柳家长辈打过招呼之后，便去了魏安荷的院子。尚未进院子的时候便听见魏安荷的声音传来。

“柳玉郎，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核桃你得给我砸开，砸开，砸开后再给我，你整个递给我干什么，砸你脑袋啊。”

“小生错了，小生错了。”

柳玉郎正被魏安荷揪着耳朵训斥，见叶轻语进来，仿佛像看见了救星，忙喊道：“叶轻语，叶轻语，你终于来了。”

魏安荷见叶轻语进来，松开柳玉郎的耳朵，开心的说道：“轻语，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

叶轻语笑着说道：“你俩怎么又打起来了？”

柳玉郎有些不满的说道：“什么叫打起来了，明明是她打我。”说着便将魏安荷身边的位置让了出来。

叶轻语坐到魏安荷身边，问道：“感觉怎么样，小家伙儿闹你了吗？”

魏安荷手抚上肚子，娇俏的脸上蕴满母性的光辉，说道：“可能是因为快出来了，这几天闹的格外的欢。郎中说了，也就是这两天了。”

叶轻语有些羡慕的说道：“真好，没想到如今你都要做母亲了。”

柳玉郎搬了个矮凳坐在魏安荷的身边，一边敲核桃，一边听着魏安荷与叶轻语的闲聊。

一下一下的敲击，敲击的魏安荷有些烦躁，说道：“你能不能别敲了，烦死了。”

柳玉郎马上停下手里的活儿，说道：“行行行，听你的，不敲了，不敲了，你还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弄。”

叶轻语看着魏安荷已经打湿了的裙摆，声音颤抖的说道：“安荷，你，你这是怎么了？”

魏安荷好像这会儿才感觉到疼痛，一把抓住柳玉郎的袖子，说道：“疼，快，快生了。”

柳玉郎见状，连忙抱起魏安荷进了屋子。

随后整个院子便涌进来许多的人，柳家的长辈都来了这里。柳家早就把稳婆奶娘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只等着魏安荷发作，如今倒是不显得太慌乱。

叶轻语站在角落看着众人忙碌，她知道自己该离开的，但是有些担心魏安荷，便静静的站在角落看着众人。

柳玉郎被人从里屋赶出来，站在门口，大喊：“小荷，小荷，你坚持住啊，我就在门外，你别怕啊。”

“柳玉郎，你给我闭嘴。”魏安荷声嘶力竭的喊着。

话刚一说完，便又是一阵嘶吼声。听着里面的喊叫叶轻语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魏安荷躺在床上，面色苍白，豆大的汗珠不断的从额头滚落，嘴唇狠狠的咬在一起，唇角渗出了血丝。

婆子说道：“少夫人，不能这么咬，张嘴，张嘴。”说着话，便趁着魏安荷张嘴的功夫将一块干净的布巾塞进了魏安荷的嘴里。

魏安荷痛苦的呜咽着，双手紧紧的抓住身下的被褥，手指关节因太过用力而泛白。

时间持续了很久，魏安荷已经开始体力不支了，被人硬灌了一碗参汤之后还是没有力气。又一阵宫缩带来了剧痛，让她忍不住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魏安荷从未感受到过如此的恐惧与无助，不知道这份痛苦什么时候才是尽头。

此时魏家的人也已经到了柳家，听着魏安荷的惨叫，无不眼神关切，神色担忧。

柳玉郎听到惨叫便要冲进屋子里，但是屋门关着，柳玉郎又被人拉着胳膊，无法进去。柳玉郎大喊：“小荷，小荷，咱不生了，不生了，我不要孩子了，我只要你。”

柳家长辈训斥道：“别胡说，这孩子出不来，小荷也会有危险。”

柳玉郎在门外急得团团转。

叶轻语站在角落，安静的看着这一切，感觉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周围的稳婆们焦急的忙碌着，不断的用热水给魏安荷擦拭着身体，试图帮助她缓解紧张的情绪，但是好像并没有什么效果。魏安荷的身体仍旧不断的颤抖着，呼吸也变得愈发急促。

一个稳婆从屋子里跑出来，说道：“不好了，难产，胎横位。”

柳玉郎焦急的说道：“你们倒是想办法啊，出来干什么？”

稳婆说道：“现如今大人和孩子，只能保一个。”

这种时候魏家没办法开口。魏路打定了主意，若是柳家放弃自己妹妹，魏路便会带魏安荷离开，无论用什么办法都要保住魏安荷的性命。魏路跟身边的小厮交代了两句，让小厮从家里调人过来。若是柳家执意保孩子，可就有的闹了。这不能怪魏路小人之心，在大家族中，孩子的性命永远比产妇重要，很多时候都会选择保孩子，尤其是对于高嫁的女子。京城讲究高娶低嫁，其中不乏这个原因，女子家中担心嫁过去面对这种场景女子会被婆家放弃。魏家门第不如柳家，若不是魏安荷与柳玉郎青梅竹马，自小一起长大，魏家是不会让她嫁进柳家的。

柳玉郎忙说道：“保小荷，我不要孩子了，我要小荷。”

柳夫人说道：“大人孩子都必须保下，俩我柳家都要。”

稳婆明白柳夫人的意思，无非是担心柳家执意保孩子，会跟柳玉郎离心，又得罪魏家。柳家表明了态度，在最后只保下了孩子，没保下大人也怨不得柳家。

魏路已经娶妻生子，知道其中的门道。若是柳家说出保孩子的话，魏路还能闹上一闹，但是对方说的是两个都保，魏路便没有理由与借口闹了。在稳婆进里屋的时候，魏路顺手把柳玉郎推了进去。虽然柳玉郎文不成武不就，但是胜在对魏安荷一片真心，若是柳玉郎在里面，稳婆不敢放弃魏安荷。

众人见柳玉郎跟进了内屋，皆是一惊，柳夫人喊道：“玉郎，你怎么进去了，赶紧出来。”

魏路挡在门口，焦急的来回踱步，其实是为了挡住柳家人，让她们没办法进去将柳玉郎拽出来。

柳玉郎没防备被推了进来，也顾不得什么，忙扑到魏安荷的床边，抓住魏安荷的手，哭着喊道：“小荷，小荷。”

胎儿一直迟迟无法娩出，魏安荷感觉自己的下半身仿佛被撕裂一般，她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想要把孩子推出体外，可是所有的努力都似乎是徒劳无功，孩子仍旧紧紧的抓住她的子宫，不肯出来。此时魏安荷心中充满了绝望，意识也开始变得模糊，只是本能的在痛苦中呼吸。

稳婆对柳玉郎说道：“公子，产房污秽，不是男子能待的，你赶紧出去吧。”

柳玉郎抓着魏安荷的手不肯松开，哭着说道：“我哪里也不去，我就陪着小荷，小荷若是死了我也不活了。”

听到柳玉郎的声音传来，魏安荷拼命的睁开眼睛，看着哭的一脸泪水的柳玉郎，声若游丝的说道：“玉郎，嫁给你我值了。”她的声音含糊不清，如同风中残烛，飘忽不定，每一个字都好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却依旧显得软绵无力。

魏安荷觉得肚子里一阵翻江倒海的疼，然后就听见稳婆兴奋的大叫“胎位正了，胎位正了。”

胎儿顺利的进入产道，稳婆说道：“少夫人，再使使劲儿，孩子马上就出来了。”

魏安荷反手握住了柳玉郎的手，拼尽全身力气，拼命的将孩子从体内推出来。随着“哇……”的一声，魏安荷便彻底的失去了意识，晕了过去。

柳玉郎以为魏安荷死了，伤心的大哭，“小荷，小荷，你醒醒，你醒醒啊，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啊。”

稳婆抱着孩子说道：“公子，少夫人没事，只是累晕了。”

柳玉郎这才想起来，将手指伸到魏安荷的鼻翼下，感受到那股气流在动，放下心来，也顾不得看孩子，便一屁股坐在地上，没了力气。他都要被吓死了，下定决心，今后再也不要孩子了。

听到柳玉郎在屋子里大哭，屋子外面的人都快急疯了。魏夫人直接便伤心过度瘫在魏路的身上，晕死过去。

稳婆处理好孩子，抱着出了屋子，对外屋的众人说道：“恭喜夫人，贺喜夫人，少夫人给柳家生了个儿子，母子平安。”

魏路一听母子平安，忙对抱在怀里的母亲，声音有些哽咽的说道：“母亲，小荷没事，母子平安，母子平安。”

魏夫人将将恢复意识，听到这话，忙问道：“小荷呢，小荷呢？”

稳婆说道：“已经睡过去了，少夫人这次可是遭了大罪，好在少夫人身体向来康健，这若是换做旁人肯定是挺不过来的。”

柳家众人看着稳婆手中白白胖胖的小婴儿乐的合不拢嘴。魏夫人在看过孩子之后便去了里屋陪着魏安荷。

叶轻语见魏安荷平安无事，便悄无声息的离开。出了柳家的大门，脚下一软，险些跌倒。

雯儿忙扶住，关切的问道：“小姐，你没事吧。”雯儿其实也被吓到了。雯儿如今已经成婚，也会遇到生产，她心中亦是十分害怕。

叶轻语摇摇头，爬上了马车，双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刚才魏安荷的惨叫仍旧回荡在耳旁，让叶轻语忍不住的心神俱荡。以前只听说过女子生产如同过鬼门关，没想到这话丝毫不夸张，竟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