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武士 第十一章 首战

现在，叶珝终于能够近距离地看清这些梦魔的真面目了——那确实，是只在令人畏惧入睡的梦魔里才能见到的东西。

他们原本的人形躯壳已经被扭曲成雪白色的肉团，畸形如被任性孩童随手捏成的橡皮泥，体表那两三块大小、位置不一的红色宝石则好像充血的透明肿瘤；他们的四肢曲折修长仿佛蜘蛛腿、不过末端还留有变成利爪的手脚，头颅被皮肤包裹着，只能看到模糊的面部轮廓和一张漆黑的大口。

而此刻，这些可怖的脸庞正齐刷刷地、安静地对准叶珝这个不速之客，忘记了自己手中还抓着已经被开膛破肚的士兵的尸体。

就好像梦魔的本能让他们知道，自己的角色，将瞬间从猎人变成猎物。

不，更准确地说，是待宰的羔羊。

“退下！”

为了不让更多的普通士兵被波及，叶珝大吼一声，然后在起身的那一刻双手各抓起两只梦魔、不费吹灰之力地把它们扔向朝她扑来的梦魔群，硬生生把它们的攻势砸散。

难以想象，这个不过一米六出头的娇小女孩体内竟能爆发如此怪力。

“开始数据收集分析！快！”

远远地在空中悬停、监控着战场状况的运输机内，基地主管正双手撑在控制台上、紧张却又振奋地盯着蓝色的大屏幕，命令道。

机舱内除了他干哑的叫喊，只剩这些科研员敲击键盘、推动按钮的声音。其实在这片战场上，他们这些手无寸铁的学者是最危险的：谁也不知道梦魔会不会突然对他们狂轰乱炸，而一旦受到攻击，他们毫无抵抗能力。

但没有人有任何怨言，因为这里是第二个战场，他们的战果，比叶珝大获全胜还要重要。

不过，哪怕是他们这些对打斗一窍不通的书生，也不得不对叶珝的表现赞叹不已：她如同一柄漆黑的利箭在梦魔群中飞快穿梭，所到之处，只见这些如泡沫般在空中乱飞的白色怪物、以及她错落的黑色之字形残影；若是在场有人能看清她的动作的话，更会发现这个没有学过任何武艺的中国女孩的招数竟是行云流水、颇有门路，身体似舞蹈般轻盈旋转，四肢随之在空中划出优美有力的弧线，若是忽略她周围的混战痕迹，恐怕所有人都只会当自己在看一场世界顶尖的体操表演。

堪称所向披靡地，叶珝很快突破了梦魔的包围圈、冲到了士兵们拼死守住的防线前，抬头一望面前这架雪白的豪华客机，抓住身边一个陆军上尉问道：“外宾都在机舱里面吗？”

“对！”敬畏地看了一眼叶珝这个战力惊人的人形武器，左臂血淋淋的年轻上尉只点头应答了一声，便立刻架起车上的机枪开始了扫射。

“有过来接应他们的车辆或直升机吗？”叶珝皱眉问道，觉得他们本不该至今还在孤军奋战。

明知道普通陆军不足与梦魔匹敌，军方更应当尽快派空中力量来支援才对——不说靠空军歼灭敌人，至少得先把身为保护对象的外宾接走，让地面上士兵们没有顾虑、尽快撤退吧？现在这样，不是让这些军人白白送死吗？

“怎么没有，直升机早他妈该过来了！”附近另外一个正在换弹药的士兵骂骂咧咧地回答道，“可我们到现在都联系不上他们！妈的……不被这帮妖怪打死也要被他们气死！”

叶珝心头咯噔一跳、莫名浮现出不好的预感。思绪飞转片刻，她即刻告诉这些士兵说：“我确认外宾安全后就让我们的运输机把他们带走！你们即刻准备撤退！”

“是！”

有了盼头，军人们满是烟尘血迹的脸上总算流露出一丝希望的光彩。叶珝刚刚转身，便听到背后那个上尉欣喜若狂地对战友们高喊：“所有近距离作战单位立即撤回！打这些王八蛋身上的红色晶石！那是它们的弱点，给我集中火力可劲儿地打！”

红色晶石？

闻言，已经快奔上飞机的叶珝不由得回头一看，这才发现：战场中绝大多数梦魔身上的血色宝石已经被刚才横冲直撞的叶珝击碎了一到两颗、让它们虚脱了一样地速度和力量都立刻被大幅度削弱，不再像之前那样神出鬼没、刀枪不入，而这个开心得止不住狂笑的上尉则抓住机会、用机枪打碎了一只梦魔身上最后的晶石。

于是此刻，这只失去了所有红宝石的梦魔正僵在原地、慢慢溶解，宛如被太阳晒化了的雪人。

叶珝一挑嘴角、摇摇头，自愧不如：不愧是经过严格训练的军人，就算没有她身上变异出来的强大力量，这种敏捷的观察和反应能力也是她现在远不能企及的。眼见战况有了转机，她安心了一些，三步并两步冲进机舱，很快便找到了被持枪保镖严格护卫着、脸色苍白但竭力保持镇定的外籍政客和科学家们。

不过，他们见到叶珝，第一反应不是赶紧求救、让她带他们离开，而是用一种混杂着震惊、恐惧、沉思和狂喜的眼神无言地盯着这个浑身浴血、杀出重围的黑色少女。

很难用言语形容那种眼神。

或许……当年制造出第一把刀、第一簇黑火药、第一枚原子弹的人们，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的造物的吧。

见这些大人物们不说话，叶珝只好先褪去罩住了她大半个脑袋的、太阳状的黑色面具，打开通讯头盔上的麦克风，与研究基地的运输机驾驶员联系：“刚才士兵告诉我空军增援目前失联，你们可以先带外宾撤退吗？”

驾驶员刚刚答应完，一个能听懂叶珝在说什么的中国官员立刻惊慌地出声喊道：“不行！先带他们走！我们可以等！”

“什么？什么他们？”叶珝一头雾水。

其余外宾很快也反应过来，纷纷点头对这位中国官员表示赞同，其中一个似乎是此次专家代表团领导的法国裔老人则站起身、示意叶珝随他来，然后快步转身向机舱后方走去。

叶珝迟疑片刻，便跟上这个一头白发严谨地梳成背头的老学者、穿过长长的走道，进入一个只有用他的虹膜才能解锁的密室。

而后，叶珝步入这间纯白色的秘密房间、看着手脚被椅子上的金属环死死拷住的五个熟人，目瞪口呆——海难的幸存者们，以一种极其戏剧化的方式、在这个极其意外的场合再次相会了：叶珝、克里斯、伊森、马修、绘里奈、丹妮卡，一个不落。

六人面面相觑、一时无言，好一会儿叶珝才记起自己正身处战场上、肩负重要使命，便转过头来问那位老科学家：“这就是你们想让我先救的人？”

“对。”老人点点头，轻声叹道，“你们才是我们所有人的希望啊……黑色的战士们。”

叶珝被老学者意义不明的感慨整得摸不着头脑，但不等她多问一句为什么，耳机里便突然闪过运输机驾驶员模糊的呼救声：

“呼叫救援！呼叫救援！我们被攻击了……”

与此同时，外面传来一阵此起彼伏的惊恐叫喊声。叶珝脸色一变、用目光示意所有人先待在原地不动，然后赶紧冲出密室，就近找到机舱内的一扇窗户、探望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后，眼前的景象让她的心跳惊得漏跳一拍。

运输机此刻正被几十上百根雪白光滑、无孔不入的藤蔓死死缠绕，藤蔓上嫣红欲滴的叶片层层叠叠、簌簌作响，在阳光下反射出和田玉才有的温润光泽，令人明知其危险却又不能不去赞叹其美感；在飞机顶部，这些藤蔓汇聚成一个高高的靠背椅和一面结满晶莹剔透的血色葡萄串的遮阴顶篷，座椅上，则坐着一个浑身雪白、双眼血红的年轻男子。

“朋友们……我想和叶珝小姐见一面。”

男子说着，端起一只盛满鲜红葡萄酒液的白色圣餐杯，卷曲的披肩长发下、古希腊雕像般轮廓分明的脸上含着一丝溢满醉意的笑容。

PS:没错这个邪魅狂狷的男子是反派头头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