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冲区 一三四、意料之外（二）

孙柱以为胜券在握，根本没有防备，待他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躲避，慌乱中只得伸出右手一挡，雕刻刀锐利的刀锋瞬间划过他的手掌，在上面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

只不过飞刀因此偏离了方向，擦着孙柱的脸颊飞过，“叮”的一声钉在了后面的松树上。

孙柱惨叫一声，顾不得止血，左手朝怀里一探，一把寒光闪闪的匕首就握在了手里，之后“嗷”地怪叫一声，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一样狂怒着扑向周际！

刚才的一记飞刀，已经耗尽了周际的全部力气，此刻周际别说反击，边基本的躲闪都不能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匕首闪着瘆人的寒光，离自己越来越近！

千钧一发之际，突然从旁边的树丛里冲出来两个人拦在周际面前。

孙柱此时几乎失去理智，也不管来者是谁，挥着匕首就朝其中一人胸部刺去。只见那人略一侧身，不退反进，一手铁钳一样握住孙柱的手腕，一手顺势托住孙柱的胳膊，快速向上一提，只听“嘎巴”一声，孙柱的左臂脱臼了！

匕首随后从孙柱手里掉落到地上。

这一连串动作，干脆利落，速度极快，可见此人绝对是格斗中的高手，拉了孙柱不止一个档次。

孙柱忍痛急忙向后退了几步，看着一高一矮身着迷彩服的两个人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帮他？”

高个子撇撇嘴道：“你哪儿来那么多废话，赶紧滚蛋！不然把你另一条胳膊也废掉！”

孙柱虽然咽不下这口气，但一想以自己的实力，根本不是这两个人的对手，于是也顾不上脸面，用右手托着左臂，看也不看丰亮和方宇轩，径直向面包车走去。

一切发生得太快，恍如电光石火，方宇轩和丰亮二人惊得目瞪口呆，还没等反应过来，就被这两人一人一脚，轻松击倒在地。

方宇轩和丰亮都是老油条，自知身手和对方相差太远，怕爬起来再挨打，索性赖在地上哼哼叽叽地不起来。

高个子看着二人不耐烦地道：“别他妈装屁啦，识相的赶紧滚蛋！老子没功夫搭理你们！”

方宇轩二人如获大赦般争先恐后地从地上爬起来，兔子一样向面包车跑去，顷刻间就赶上了孙柱。

矮个子对着三人的背影道：“我郑重警告你们，以后不要再打那个女孩子的主意，因为我们一直在保护她！下一次如果再让我看到你们，可就不会有这么好运了！”

方宇轩三人没敢回头，直接上车走了。

车刚开走，沈至洁就从广场那边跑了过来。

哪怕再晚一分钟，沈至洁就会看到这一切。

周际暗道一声好险。待他回过神儿来，才发现刚才出手相助的两个人，不知道何时已经没了踪影。

周际愣了一下，来不及多想，赶紧找个地方躲了起来。

沈至洁像往常一样跑过小树林，丝毫不知道刚才这里面发生了什么。

周际待沈至洁跑完圈，目送她进了小区后才彻底放松下来，这才发觉胸部疼得厉害，看来孙柱那一脚着实踹得不轻。

周际急忙来到医院，拍了个片子，幸好没有骨折，开了点儿消炎止痛的药回家了事。

躺在床上，周际满脑子都是沈至洁和方宇轩的身影。

现在看来，方宇轩应该不敢再纠缠沈至洁了。

但沈至洁呢？

她知不知道方宇轩已经获取了她的姓名住址等信息？

有可能知道。

也有可能不知道。

如果不知道，那一切安好。

如果知道，那她肯定会离开这里。

这是周际最不愿意看到的结果。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方宇轩一定在网上联系过沈至洁，并提出采访要求，被沈至洁拒绝。

而看方宇轩今天的企图，即使不是想绑架沈至洁，也会对她进行威胁恐吓。

可以说这种做法，实在是下下策。

这也就从另一个方面证明，方宇轩今天的行为，是在他用尽各种方法，仍然没有搞定沈至洁后，万般无奈之下才不得己而为之。

也就是说，方宇轩在网上和沈至洁联系的时候，就应该威胁过她。

而作为威胁的把柄，应该就是沈至洁的姓名住址，甚至是她父亲坐牢等信息。

所以，沈至洁很可能已经知道了这些。

那她肯定就会选择离开。

而沈至洁一旦离开，那他再找到她的可能性就会很小，基本上等同于无。因为他不可能会再有像上一次那样的好运。

还有，那两个从天而降的救兵是怎么回事呢？

周际一时心乱如麻，想了想给给邱栋打了个电话，详细叙述了一下中午发生的事情，之后问道：“邱哥，你实话告诉我，那两个人是不是你安排的？”

电话那边，邱栋笑笑道：“小际，我只是一个普通民警，哪有那个能力呀！”

“那会是谁呢？难道会是……我爸？”

“你以前有没有和他说过沈至洁的事情？”邱栋没有正面回答，而是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这个……的确说过，因为这件事我和我爸还吵了一架……”周际把那天的情况又说了一下。

“那这样看来，应该就是你爸了。对了，你为什么不直接问他呢？”

“我不想和他说话！”

沉默片刻

邱栋笑笑问道：“小际，你打电话来，应该不只是单纯问这件事吧？”

周际也笑笑道：“果然是神探！什么事情都瞒不过您老人家的法眼！”

“少拍马屁！刚才我已经查过了，目前还没有沈至洁的出行信息。”邱栋道。

“噢，是这样啊。”周际说不清是高兴，还是失望。

邱栋安慰道：“也许沈至洁不会离开这里也说不定。”

“不，我猜她肯定会离开这里。对了邱哥，如果她不坐飞机或者火车，那是不是就查不到她的出行信息了？”

“那也不一定。对沈至洁来说，就算她不坐飞机火车，我们要查，还是能查到一些蛛丝马迹的。”

见周际不说话，邱栋接着道：“你想啊，现在沈至洁住哪儿咱们总知道吧？还有，不管她要去哪里，怎么去，她都得出小区吧？所以……”

“所以只要咱们查一下小区门口的监控就可以了是吧？！”周际兴奋地打断邱栋道。

“理论上是这样。但这种方法的缺陷也很明显。比如如果沈至洁是在晚上离开的话，那很可能会因为光线不好，看不清出租车的车牌号；再有，我们不是同步追踪，而是始终慢了半拍，这就有点儿事后诸葛亮的意思，所以结果往往不会很好。

“那这样看来，我只好和沈至洁明说了。但以她的性格，她还是会选择离开的……唉，怎么办呢？”周际一时进退两难。

“你确定她真的会这样？你们之间……难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没有没有。你不了解她。从小到大，在她的亲朋好友和我们这些同学中间，她一直都是神一样的存在。她永远那么光芒万丈，让人仰视。所以，她只会让别人看到她身上的耀眼光环，而把所有负面的东西都藏在心里，一个人去默默承受……”

“即使在面对你的时候也不行？”

“这个……说实话我是一点把握都没有。”周际苦笑道。

邱栋在电话那边也苦笑了一声道：“小际，这样的话就需要你自己做出选择了，我无法给你意见。”

周际思前想后，最终决定还是不告诉沈至洁真相。

当一个家庭发生变故，尤其家道中落时，有的人会坦然接受亲朋好友乃至陌生人的帮助。

有的人则不会。

沈至洁无疑属于第二种。

哪怕她和周际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既然告不告知结果都一样，那为什么还要告知呢？

周际苦笑着摇摇头，放下了手机。

现在看来，要想实时追踪沈至洁，只有最后一个笨办法了，那就是在沈至洁所在的小区门口坚守。

可是没有人知道沈至洁会何时离开。

也有可能根本不会离开。

所以这样做无异于守株待兔。

再者无论时间精力，都不允许周际这么做。

想到这里，周际以“小李飞刀”的微信名给沈至洁留言：我是方宇轩的朋友，他让我给您带个话儿，他说以后不会再打扰您了，并为以前所做的事情表示抱歉。

做完最后努力，周际放下手机，轻轻叹了口气，一时间感到无比沮丧和无助。

不管怎么样，自己已经尽力了，至于结果如何，就不是他所能掌控得了的了。

“或许你可以向你爸求助。”邱栋稍后发过来这样一条微信。

“算了，我暂时不想和他联系。”周际回复道。

邱栋那边再没了声音。

从中午发生的事情来看，那两人应该就是父亲安排的。这也就说明，那两人也已经保护沈至洁挺长时间了，至少从那晚自己和父亲吵完架，父亲就着手安排了。

不管怎么样，父亲还是很在意他的想法，并做出了实际行动。

虽然父亲这样做，不仅仅只是因为他，里面也有和沈泽明的交情。

但即使是这样，周际心里还是感觉很温暖。

但这种温暖只是昙花一现，很快就被随后的一个电话降至零度。

电话是周西城打来的。

看着屏幕上父亲闪烁的号码，周际做了片刻的思想斗争，还是接了起来。

“小际呀，那天我就劝你，不要你瞎掺合，小洁的事情，我会搞定的。可你倒好，根本就没听我的！你说今天中午的事情多危险哪，想想都后怕！还好没出啥大事。唉，你这个孩子，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电话那边，周西城一顿埋怨加牢骚。

周际心里刚刚培养出来的那点儿对父亲的好感，一下子变得烟消云散。

很显然，是邱栋担心他，和父亲说了他和沈至洁的事。

“我说过这是我自己的事，不用你管！”周际硬硬地回了一句。

“我不管谁管？我要不管就出大事了！这样，以后小洁的事，你就不要管了，我自有安排，你好好上学要紧！你要知道，离高考没有多长时间了，容不得你再这么胡闹下去！你听见没有？！”周西城因为愤怒声音变得很大，震得周际耳膜很不舒服。

周际把手机从耳边稍稍移开一点。

“喂，你怎么不说话了？小际，你要理解爸爸的一片苦心，更要为自己的前途负责任……你放心，小洁那边这两天我会派人二十四小时守着，你安心读你的书好了，有什么事情我会让他们第一时间通知你……”周西城的语气变得缓和下来。

“我自有分寸，不用你操心！”周际见父亲这样说，心里一阵感动，本想说句软话，没想到一出口竟不受控制地变成了这样一句。

周西城气得把手机扔到了一边。

陆离急忙拿过手机，温言软语地和周际说了几句之后挂断。

“唉，这个不让人省心的东西，气死我了！”周西城余怒未消。

陆离放下手机道：“老周啊，你先消消气，小际毕竟还是个孩子……”

“他还是个孩子？他都十九了！你说他……唉算了，不说他了，一说他我这心里就添堵！”周西城无奈地摇摇头。

陆离看了丈夫一眼，正色道：“老周啊，你别怪我多嘴，我觉得今天是你的错。你不该那样和小际说话。”

周西城看了妻子一眼，没作声。

陆离接着道：“你想啊，你本来帮了小际很大一个忙，你要是好好跟他说，而不是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训斥他，他肯定感激你还来不及呢，又怎么会和你吵呢？”

“让我好好和他说？他也得有那个本钱！”周西城不服气地撇撇嘴道。

“你看看你，又来了……”陆离笑笑，接着道，“比如一开始，你可以这样说：小际呀，今天中午发生的事情呢，爸爸都知道了。爸爸从心底里为你感到骄傲！因为你是一个重感情，讲义气又勇敢的好孩子！但今天的事，实在是太危险了，爸爸现在还有些后怕。所以啊儿子，爸爸想和你商量一下，你看以后能不能这样，小洁那边，我会派人保护好的，你呢，就安心学习，我会把她的情况随时告诉你的。当然了，如果你不放心，也可以时常去看看，只要不影响学习就好……”

陆离在说话的过程中，周西城始终在看着她，面上渐渐露出了笑容。

陆离被看得有些害羞，嗔怒道：“哎呀你别看啦！看得我都不会说话了，哎呀你还看……”

“就这样还不会说话？那天底下就没有会说话的人了！”周西城难得地调侃道。

顿了顿，周西城又道：“说实话，每次和他说话之前，我都暗暗告诫自己，别生气，别生气，一定要好好说。可到时候一张口，也不知道为什么，这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压也压不住！你说……”

“原因就在于，在你的内心深处，你始终没认可小际这个孩子。”陆离叹口气道。

“你说让我认可他？他也得有能让我认可的地方啊！你看看他，胸无大志，一心只想当个厨子，还一肚子歪理邪说……”周西城说着说着，又气愤起来。

陆离又叹了口气，知道周西城还是解不开这个心结，也就不再劝，起身做家务去了。

沈至洁跑完步回到家里，冲了个澡，又查看了一遍屋子，确认没落下什么，就准备好好睡一觉，晚上走人。

这时，周际在微信上的留言过来了。

沈至洁看到这个留言，一时间感到莫名其妙。

这个方宇轩是怎么回事？

以他死缠烂打，甚至威胁恐吓的表现来看，他能放弃？

怎么想都不可能。

何况他已经掌握了不少材料。

再说了，就算他由于某种原因，不得不放弃，那直接和自己说好了，为什么还要这个“小李飞刀”来传话呢？

沈至洁不想在这件事情上浪费脑筋，于是直接给方宇轩发微信：你真的决定不再采访我了？

方宇轩这次被吓得不轻，以为沈至洁背景深厚，情况复杂，不是自己一个小小的记者能惹得起的，于是和丰亮一商量，最后决定放弃。

此刻，方宇轩正在酒店收拾行李，准备第二天一早就走人。看到沈至洁的微信，方宇轩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这个沈至洁，也太他妈邪性了！好像能看清他心里怎么想的似的。

难道有人在监视他？

方宇轩心里一惊，放下手里的衣服，贴着墙壁，慢慢走到窗边。

天已经黑下来了，外面一片灯火阑珊。

对面的高楼，有的房间亮着灯，有的一片黑暗。方宇轩蓦地产生一种错觉，仿佛每一扇窗户后面，都有一个人正拿着望远镜窥探他！

方宇轩惊出一身冷汗，一把拉上窗帘。

坐回到床上，方宇轩的心兀自“嘭嘭嘭”地跳个不停。

也许是自己多心了吧？这完全有可能是那个‘小李飞刀’，或者中午那两个神秘人告诉沈至洁的。

片刻过后，方宇轩回过神儿来，不禁自嘲一笑。

唉，算了，自从和沈至洁接触后，这一路走来，自己就到处碰壁，还挨了两顿揍。也许这个沈至洁，天生就克自己吧？这样的人，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方宇拿过手机，想了想后回道：对，我已经放弃了。从此以后，我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

“那个‘小李飞刀’是怎么回事？”沈至洁又问。

方宇轩暗骂一声，心想连你自己都不知道，老子又怎么会知道。不过事已至此，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怂就怂到底吧，于是方宇轩又回：你自己问他好了。

这回变得沈至洁一头雾水。

本想问一下那个“小李飞刀”到底是怎么回事，但想想还是算了。网络上的事情，本就真真假假，犯不着在这上面浪费时间，没准儿“小李飞刀”就是方宇轩另外一个网名也说不定。放下电话，沈至洁决定不再纠缠这件事，安心睡个好觉要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