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冲区 一二零、出人头地

见郑好反悔，眼镜男拉下脸来道：“哎我说你这个小姑娘啊，我这为你着想，求爷爷告奶奶地好不容易把钱借来了，你又想反悔？那好，老虎，你现在就把刚才的照片和借款合同群发一下，明天发微信贴宣传单泼油漆一起上！”

“好嘞！”老虎答应一声，边往电脑桌前走边道，“我就说嘛，这个小姑娘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和她废什么话呀，等到她的父母老师什么的都知道了这件事，嘿嘿，到时候就不只是还钱这么简单了！”

老虎说完拿起鼠标。

“不要！求求你们不要发！不要……”郑好无力地嘶喊。

老虎看了看郑好，又看了眼镜男一眼，眼镜男抬起手臂，做了一个砍头的姿势。就在老虎要按下鼠标时，郑好终于崩溃，喃喃道：“好，我借，我借……我借……”说完将这一万块钱收了。

“这不就完了？早知现在，何必当初！”眼镜男见状道，“老虎，你俩找个取款机，把咱们的钱提出来！”

“我转给你们吧，我……我没有银行卡，提不了现。”郑好平静一下道。

“我们只收现金！没有，那现在就去办一个。”眼镜男斩钉截铁。

郑好只好和老虎一起去办了张银行卡，然后将微信上的钱提现，再从自动取款机取出来八千多元钱给老虎。

办完这些事情，郑好的大脑一片空白，她没有回学校，而是漫无目的地沿着街道胡乱走下去，像一具没有意识的行尸走肉。

昨夜下了大半夜雪。虽说城市的雪景历来为人所诟病，但不管怎么说，总比平时灰蒙蒙的要强多了。而且昨夜下雪的时候，温度罕见地零上，后来温度逐渐降低，这样就生成了许多树挂，此时在阳光的映照下更是姿态万千，美轮美奂。路人争相拍照留念，而郑好对这一切却视而不见，仿佛这一切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

前面的一对小情侣，正在一株心形的树挂前用手机不停地拍照，见郑好走过来，意犹未尽的两人请求郑好给他们拍两张合影，郑好这才回过神来。

拍完照，小情侣道声谢后相拥着离开，一副甜蜜得化不开的样子。郑好呆呆地看着，直到两人的身影在拐角处消失。此时郑好彻底清醒过来，她现在已经欠了一万四千元钱，一个月之后就要还，而她到手的钱，除了刚开始的三千元，就是现在卡里剩下的一千多元。

郑好再一次汗出如浆。

别说一万四千元钱，就是四千，不，哪怕一千，她都没地方弄。她不敢想像，一个月之后欠款到期，她该如何面对。

正胡思乱想间，手机响了，郑好“激灵”一下打个冷颤，以为是讨债的，转念一想不可能，仿佛有种预感似的，郑好急忙掏出手机，一看，果然是马军打来的！

电话接通的瞬间，郑好近乎崩溃地大声喊道：“马军，这两天你跑哪儿去了？！电话老关机，我还以为再也见不着你了呢！你知不知道，我这两天过得有多难，死的心都有了，呜呜……”

等郑好发泄完，正想说钱的事的时候，马军打断郑好道：“老婆，我爸病危，我接到信儿后就急着往老家的医院赶，在路上的时候本想给你打个电话，但不巧手机没电了。到医院后，我爸一直在抢救，我非常紧张，一直守在抢救室外，忘了给手机充电这码事，现在我爸刚脱离危险，我怕你找我，就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唉，这个月刚见点回头钱，这一下子全花光了不说，又欠了别人三四万，而我爸这病，还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唉，真是愁人哪……”

听马军这样说，郑好便没好意思张口说钱的事，而是圣母心再次泛滥，关切地问起马军父亲的病情来：“那个，叔叔得的是什么病啊，这么严重？”

“突发性脑梗。这个病以前我父亲就有，只不过不怎么严重，没想到这次突然就……好在抢救及时，大夫说除了可能影响走路外，不会有其他的后遗症。唉，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马军叹口气道。

“是啊是啊，抢救过来就好。”郑好安慰道。只不过郑好虽然嘴上这样说，但心里还是犯愁钱的事。听马军的意思，这下他不光把仅有的积蓄花光外，还欠了别人好几万，这样看来，他自己尚且自身难保，又怎么会有能力帮她呢？一想到这里，郑好的心又沉了下去。

“怎么了老婆？你怎么不说话了呢？是上课了吗……啊不对不对，都这个点儿了，你们应该快吃晚饭了吧？那个对了，老婆，这两天我不在你身边，中午都是随便对付的吧？你答应我，从今天晚上开始，一定要吃点儿好的，别委屈自己，等我明天回去了，好好给你做点好吃的……”电话那头，马军有些唠叨。

郑好一阵感动，更加没办法提钱的事情了，便道：“噢，我这边都挺好的，你不用挂念。那个……你这两天一定累坏了吧？要不然就别急着回来了，好好休息两天，也顺便多

陪陪你爸……总之，你一定要照顾好你自己，别让我担心……”

听郑好说完，马军动情地道：“老婆，我长这么大，除了我母亲，你是我遇见的对我最好的女人。如果我父亲有个三长两短，那这世上，我就只有你这一个亲人了！老婆你答应我，一定不要离开我……”

“你别那么悲观，叔叔这不已经脱离危险了吗？”电话这边，郑好被感动得想哭。

“是啊是啊，你看我……唉，老婆，你都不知道这两天我是怎么过的，我守在抢救室门外，脑子里除了我父亲就是你。真的，在我的生命中，最重要的就只有你们两个人了……”电话那边，马军嘶哑着嗓音道。

郑好终于被感动得流下泪来，哽咽道：“马军，听你这么说，我真的……真的好感动。跟你说实话吧，因为以前的一些事，我对我爸妈其实都没什么感情，在这世上，也就只有你对我最好了。马军，你答应我，一定不要离开我！”

“我答应你，我答应你！老婆，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就一定不会离开你！”马军信誓旦旦道。

“那我们俩不离不弃！”

“不离不弃！”

两人又腻腻歪歪地聊了一会儿。郑好毕竟担心钱的事，感情再次被理智打败，思维也再次回到现实，有些担心地问：“马军，叔叔的后续治疗还要花很多钱吧？”

“应该还要花一些。不过再有个两三万也够了。老婆，你放心，我后来进的那批货，卖得非常好，明天我就回去，用不了一个月，连本钱带挣的，怎么也能回来十万……”马军的语气变得乐观。

“真的啊？那你刚才还说钱不够用，可是我又没办法帮你，我正自责呢……”听马军这样说，郑好放下心来，情绪也渐渐好转，撒起娇来。

“呵呵，别提了，这两天我是太紧张了，怕我父亲抢救不过来，手头又没钱……你知道的，人在这时候，就难免悲观脆弱，心胸眼界什么的就都变小了……”马军不好意思道。

郑好深有同感道：“是啊是啊，人在这时候就好像钻进了牛角尖，只想着不好的事情，觉得整个世界都灰暗了。其实换个角度想想，事情其实并没有那么糟……”

“你真是我的知音啊老婆！”电话那头，马军夸张道，“我那两天就是这么想的，和你说的一模一样！其实现在想想，事情哪有那么糟啊，不说别的，我店里还有四五十万的货，就算把店兑出去，还了那几万块钱外债，我也是个富人哪……”

“好好的兑什么店啊？你不说店里挣钱吗……”郑好的心又有点往下沉。

“哈哈，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你还当真了！真是个小傻瓜！跟你说实话吧，现在生意这么好，给多少钱咱也不能兑啊，我还指着这个店挣大钱哪！”顿了顿，马军豪情万丈道，“老婆，你放心，我现在只是遇到了一点小困难，很快就会有转机的。老婆，你要相信我，我将来会挣很多很多钱，到时候你啥也不用干，整天躺在床上数钱就行了哈哈……”

“那敢情好……”郑好彻底放下心来，情绪也变得非常好，放下电话，忽然又发现整个世界变得亮丽无比。

早上六点，王四海刚起床洗漱完毕，陈香就拎着一个古香古色的木制食盒来到办公室。这段时间，王墨和吴嫂陪史凌波在国外治病，王四海一人在国内，索性家也不回，就住在办公室了。王墨建议父亲再雇个保姆，王四海嫌麻烦，再者他除了早餐，基本不在家吃饭，也就是晚上回去睡个觉，因此就没同意。

“哎呀陈香，真是辛苦你了，我不是说不让你送了嘛，我自己解决就行，哎呀做这么多样，这得起多早啊……”看着陈香一件一件从食盒里往外拿吃的，王四海有些过意不去道。

陈香笑笑道：“我一个人，早晨起来也没什么事，我又不习惯睡早觉……那个王总，你快吃吧，一会儿凉了该不好吃了。”

“你也没吃呢吧？来，坐下来一起吃。”这几样菜和小菜，色香味俱全，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动。

“我就不……”陈香假意推辞一下。

“哈哈你还客气什么，赶紧坐下来，咱俩一起吃！”说完王四海从办公桌里绕出来，拉过一把椅子放在办公桌对面，示意陈香坐下，然后又绕回办公桌里面坐下，拿起筷子，看了陈香一眼。

陈香见状也就不再客气，坐下来和王四海一起吃。

自从发现王四海睡在办公室后，陈香就多了个心眼，马上致电吴嫂，问王四海的早餐及饮食习惯，吴嫂一一告知。

原来，像王四海这样年岁的人，早餐不像现在的年轻人，不吃，或者喝粥吃包子什么的对付一下了事，而是把早餐当成非常重要的主餐。想想也是，对于穷苦出身的人来说，早餐不吃好，一上午高强度的体力活肯定会吃不消。而王四海就是个苦出身，虽然现在养尊处优，但多年养成的吃早餐习

惯还是没变。

陈香得知这一点后，马上就展开了行动。她做菜的底子原本就好，又按照王四海的口味精心改进了一下，又专门请教了几位有名的厨师……这样一番操作下来，不到一周的时间，陈香的早餐做得就非常适合王四海的口味，在王四海看来，甚至感觉超过了在他家做保姆多年的吴嫂。

陈香略显拘谨，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王四海则大快朵颐，边吃边不停地称赞。

陈香见状，心里乐开了花，一边用公用筷子恰到好处地给王四海夹菜，一边抿嘴笑道：“王总您夸奖了，其实我做得也就一般般，拿不到台面上来的，也就是您不嫌弃……”

“什么叫拿不到台面上来啊？要我看，比那些什么四星五星饭店里的厨子做得好吃多了！哎呀陈香，真是想不到，像你这个年龄的年轻人，竟然也有自己做早餐的习惯，而且还做得这么好，说实话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啊……”王四海感叹道。

“您吃着顺口就好。”说完陈香放下筷子，看了王四海一眼，叹了口气道：“唉，王总，我还年什么轻啊，马上奔三十的人啦……”

“我看着怎么不像？”王四海也放下筷子，仔细地看了眼陈香，摇了摇头道：“不像不像，怎么看也不像快三十的样子。那个陈香，你给我当秘书也就四五年吧，这样算来，你也就二十六七……”

“王总，我做您的秘书，到今天为止已经六年零三十七天啦。”陈香迎着王四海的目光，幽幽道。

“有这么长时间吗？”王四海有些诧异，之后想了想，叹口气道，“可不是咋地，你这一晃都来了六年多了。唉，时光催人老，一转眼我都快成老头儿啦哈哈……”

“才不是呢！”陈香用充满崇拜的目光看着王四海道，“王总，您还不到五十岁，事业有成，正是一个男人最富有魅力的时候，说实话，我就非常崇拜您哪……”

“哪有哪有，毕竟老喽！”王四海很受用地听完陈香的恭维，满足又略带伤感地叹口气道。

“老什么老啊？我有一个在市里做秘书的同学，有一次我俩没事聊天，据他说，在咱们国家，省部级领导平均年龄要五十六七岁。按这个年龄推算，王总，您还有很大的上升空间哪！”陈香笑道。

王四海摇摇头道：“陈香啊，那是在官场。我就是一个商人，哪能跟人家比呀！你要知道，省部级领导，那可是封疆大吏啊，随便拿出一个都是人中龙凤……”

“那您也不能妄自菲薄，”陈香笑盈盈地反驳道，“王总，您看啊，在咱们省，到您这个级别的企业家能有几个？满打满算也不会超过十个吧？如果这样算的话，您要是在官场，那现在就是省部级了！”

“这不是一回事。”王四海摆了摆手道，“陈香，你还年轻，官场商场，是不能这么比较的……”

“可我就是这样认为的！以您在商场的成就，换作在官场，就是能比得上省部级嘛！”陈香撒娇道。

“好好好，我说不过你，省部级就省部级！”王四海很受用地哈哈一笑道，“不过我这个省部级可要加个括号，而且还是副的哟……”

“不管正的副的，是省部级就行。”陈香笑靥如花道。

两人边吃边聊，气氛温暖融洽，还带着那么一点点暧昧，这让陈香十分受用，恍惚间以为这就是在家里，对面的王四海就是她的丈夫，而她，就是名正言顺的王太太……

吃罢饭，王四海回里间办公室办公，陈香面对着一桌子残羹冷炙，思绪重新回到现实，情绪不禁有些低落。不过马上，陈香就摆脱了这种负面情绪，面带微笑地收拾起来，而且给人的感觉十分享受且投入，仿佛她对这样琐碎的家务有着无限的热爱。

其实，陈香是厌恶这样的家务的。一是嫌脏，再就是觉得浪费时间。因此，平时她都是请钟点工定期打扫房间。至于吃饭，她也很随便。早餐如果在家里吃，就是简单的牛奶面包；到外面，就是粥和包子什么的。中午基本在单位吃。晚上或者随便到外面吃一口，或者自己简单做点儿。

得知王四海在办公室住后，陈香马上就改变了这些多年的习惯，一反常态地对家务和厨房热爱起来，好像她多年来一直就是这样。因此，她不但短时间内迅速提高了厨艺，还将王四海里间的办公室和自己这间办公室做了精心却不张扬的布置，使之多了一些生活气息。同时，这两间办公室的卫生，她也不再让专门的清洁工打扫，而是亲力亲为，自己动手。

陈香知道，目前史凌波在国外治病，王墨也不在身边，正有利于她进一步和王四海发展感情。而仿佛上天眷顾，王四海偏偏又鬼使神差地住进了办公室，这又给陈香提供了拿下他的绝好时机。陈香深知，这样的时机，老天也许只会给她一次，她一定要在这有限的时间内，将王四海彻底攻陷，然后再牢牢地攥在手心里。